洞淵,山炎城,棲羽樓最高閣。
此地布景清幽,陳設古雅,主座之上,坐著一樣貌威嚴,氣度華貴的中年男子,身披赤色華服。
他身旁隱有朱紅靈火升騰,體內顯出一爐灶之形,上有神鴉銜火,先民拜服之景,正是蹈焰。
這位火鴉身形若虛若實,一時近在眼前,一時又遠在天邊,此刻嘴角含笑,同身旁一妖談話。
旁位正坐一妖,位置同蹈焰齊平,是一身著天青綢服的青年,生得俊美,身邊有清風團團,徐徐而轉。
“蹈焰兄這修為進展可真是飛速,同那華原斗過,回來閉關竟就修成第二道神通。”
這青年稍稍感嘆,語氣和善,看向身旁寶閣。
蹈焰見提起華原,面上顯出幾分不滿來,沉聲道:
“華原是個極為狡猾的,寧愿舍了山門遠遁,也不愿同我交手。”
“如今我修成【昆吾灶】,此人更是托辭遠游,跑到海外去,只余下一群小修來。”
他言語間頗為不屑,對這華原顯出十足的鄙夷來。
“斐祥道友,此次入洞天,貴族那位可真能出手?”
蹈焰看了過來,神色未變,像是隨口提及。
“我家長輩早已準備好,他亦有件法器要取,【涌劫天】必要入一趟。”
“如此甚好,我族老祖屆時也會出手,兩家聯手,何愁不成事?”
聽及此處,斐祥臉色稍變,低低問道:
“老大人法軀有恙,可能出手幾次?”
蹈焰嘆了一氣,想起自家老祖的傷,臉色稍沉,只低低道:
“恐怕只能出手一次,那【珠落化元符】極為特殊,是神通種化,越是動用法力,纏的越深。”
斐祥聞言,周身清風一止,思索一番,沉聲道:
“已是足夠,老大人五法俱全,只要出手,尋常紫府,哪里能擋?”
“更何況,貴族還有那件金烏賜下的古靈器在,「太陽」之威一出,眾修也只有避走。”
蹈焰對此次謀劃也是頗有信心,【丙日奉焰鴉】是夏朝古血,僅論底蘊,金丹不出,尋常紫府勢力哪里能比。
閣外忽有聲響起,一蒼老的聲音傳來:
“大人,幽度龍子已來。”
兩位紫府妖王自然早就感知到,蹈焰沉聲道:
“進來。”
言向此刻入內,身旁正是許玄,氣息散發,已是筑基。
“見過大人。”
許玄向著座上的蹈焰,以及那位俊美青年一一行禮,這兩位氣息散發,分明都是紫府。
‘這又是哪一處來的?’
許玄心中疑惑,此時面上卻依舊平淡,聲音恭敬。
一旁的言向退下,蹈焰笑著讓許玄落座。
同時面對兩位紫府妖王,天陀還不在旁,讓許玄不免有些不安。
“幽度筑基了?來得正好,這位是斐祥妖王,飛廉一脈,要同我等一道入那洞天。”
“見過大人!”
許玄聲音恭敬,再度行禮。
那斐祥笑著應了,目光看向許玄脖頸處,那玄陰逆鱗此時散著深邃之光,顯出神妙來。
“幽度龍子這般年紀就筑基,可是十分厲害。”
斐祥笑著看來,言語中似乎有些試探,一旁的蹈焰未言,目光幽深,讓許玄頗感壓力。
“我母族血脈不好,我雖是父王直出,但血脈駁雜,倒是無尋常龍子修行的限制。”
許玄此刻神色如常,這些事情天陀早早就交待過,他自然懂得如何回答,繼續說道:
“嫡血龍子成年可為紫府,我卻最多到筑基圓滿,紫府可就要看自己機緣。”
斐祥依舊笑著,似是安慰般說道:
“順風順水就能修到筑基圓滿,已是多少妖類難求,我飛廉成年亦是筑基,可紫府也出的極少。”
“神通難成,只看機緣。”
蹈焰似乎想起什么,神色追憶,只道:
“正是此理,真龍真鳳,都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后代才有這般神異。”
許玄此刻不言,蹈焰卻看了過來,神色稍動,沉聲說道:
“幽度龍子來的正好,我遣人去往溟澤下屬妖山,洞天內傳下旨意,要我代為轉達。”
說著,蹈焰恭敬地祭出一道墨玉法旨,上有墨色龍紋顯化,同許玄那玄陰逆鱗呼應。
‘竟然真尋到溟澤龍庭去了,還有旨意傳下?’
許玄只盼天陀所謂的交情靠譜,那位【廣澤晦云龍王】真能幫著遮掩,不然此刻就是個死字了。
一旁的斐祥見這法旨,亦是露出異色來,身旁清風徐徐而動,感嘆道:
“大溟澤龍庭避世許久,少有旨意傳下,幽度龍子還真是甚得上愛,怎就流落出洞天了?”
許玄臉上顯出幾分無奈來,只低低道:
“族中權斗,讓我出走也是護我幾分罷了。”
蹈焰則是面有異色,大溟澤那邊可是有消息,那位龍王讓他幫著看顧這位幽度龍子幾分,入那【涌劫天】中,幫著尋來功法。
‘莫非溟澤是想謀劃「震雷」,特意布下這一子,故意送到我火鴉這處?’
‘這一支龍種雖然避世于【溟云天】,但有金丹手段在,恐怕還是能得知不少消息。’
蹈焰此刻倒未再懷疑許玄身份,有位龍王作保,就是許玄本體是條青蛇,那也是實打實的龍子,無人敢不認。
許玄接過法旨,玄陰之光生發,厚重至極的壬水氣息沖出,那法旨自行揭開。
一旁的斐祥和蹈焰都正色,許玄更是行禮,看向那法旨。
“幽度龍子,修成神通,即往溟澤。”
這法旨顯化一時,便頃刻消散,只在空中聞得龍吟之聲。
許玄神色稍沉,溟澤降旨,讓他修成神通后前往,不知是何意。
一旁的蹈焰則面色稍變,看向許玄的眼神多了幾分重視,心中盤算起來,只道:
“幽度龍子倒是好運道,紫府之機,可是不遠。”
許玄長嘆一氣,看向蹈焰,面上猶疑幾分,只道:
“此次前來,正是要問問大人【涌劫天】之事,可否詳談?”
蹈焰身旁朱紅靈火搖動,顯化為一紅羽神鴉,落在他肩上。
“幽度龍子既然筑基,來得正好,火鴉、飛廉和龍庭,共謀大事,豈有不成之理?”
一旁的斐祥亦是面上含笑,看了過來,神色和善。
只聽這位蹈焰妖王繼續說道:
“幽度龍子可知這【涌劫天】是哪位真君所開,歸屬什么道統?”
許玄搖頭,這消息他哪里知曉,蹈焰見此,繼續說道:
“「社雷」不顯,雷宮消亡,是上古時的大事,個中緣由,已經無從說道。【涌劫天】是【玄雷天樞仙道】所留,可追溯至古代雷宮那【斗樞院】,是「神雷」正統。”
“這一脈避禍于蜀國,得了蜀太祖庇護,后來再修,有位證金,登上「神雷」果位,道號【玄樞】,威赫一時,只是中古時這位真君就隕落,「神雷」一道至今也未有金丹在世。”
許玄立即察覺到什么,「神雷」一道無人,可是坦途,恐怕有不少仙道謀劃。
蹈焰神色顯出幾分感嘆來,繼續說道:
“及至蜀亡,這仙道隨之而亡,洞天也隱去,直到今日才有顯化。”
“【涌劫天】中,最為貴重的便是那位玄樞真君遺留,以及自【斗樞院】傳下的靈物,其中正有一方雷池,內藏元液,有造化再生之效,便是我要你去尋的。”
許玄聞言,算是了解,只是心中忽地又有疑問,便道:
“我聽聞離國七宗都有金丹坐鎮,上次入【觀律殿】,這幾家都未派人來,不知有何謀劃?”
蹈焰臉色稍變,不想許玄提起這事來,沉聲道:
“幾家仙宗,自有妙法進去,倒是不需要去那觀律殿爭奪什么。”
斐祥亦是感嘆,只道:
“我家長輩說了,【涌劫天】最為貴重之物,應當是一件「社雷」法寶,卻不是「神雷」。”
“大人們所求的,恐怕就是這件法寶。”
蹈焰亦是面色沉凝,看向許玄,只囑托道:
“算算時日,【涌劫天】落下,恐怕就在這幾年。”
“幽度龍子若是入內,萬不可同幾家仙宗的人相爭,你出自溟澤,只要不招惹這些人,對方也不會動你。”
“待到入內,尋到雷池所在,同我聯系即可。”
許玄自是不會去尋仙宗的麻煩,這幾家有金丹坐鎮,若真是動起手來,恐怕只會吃虧。
言畢,蹈焰又囑咐幾句,便讓那言向送許玄離去。
閣中又只剩下斐祥和蹈焰二妖,此時蹈焰開口,沉聲問道:
“如何,你的神通可聽出來什么異樣?”
“心聲如常,未有變化,但或許是溟澤那邊庇護,不敢繼續試探。”
斐祥的臉上顯出些異色,周身清風吹拂,轉而看向蹈焰,問道:
“說來,玉流妖山那位白宣前輩,可愿意出手?”
蹈焰神色稍沉,似乎有些忌憚,只低低道:
“這位修為極高,跟腳更是驚人,得過那位【回道人】點化,哪里是我等能請動的。”
“倒是那青靈,似乎有些動作,不知是否要入洞天。”
斐祥面上顯出幾分厭惡來,語氣輕蔑,只道:
“她和仙道走的近,甘為驅策,丟盡那位白宣前輩的臉面,怎會同我等一道。”
“上次東海那位龍王開宴,廣邀鱗屬,獨獨漏了她,淪為笑談。”
蹈焰亦是笑道:
“有那位白宣庇護,這青靈倒是無人敢招惹。”
兩人繼續談笑,說起了離國的仙妖之事,空中朱火奔涌,清風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