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荒,癡心山。
山勢低矮,環著一處深潭,潭中腐水積聚,粘稠若油,潭邊巖石密布孔洞,天上偶有飛鳥經過這處深潭,瞬息便落下,叫潭水消蝕為白骨。
山中多有蠻人在此駐守,都不愿接近那處【腐涎潭】,修為低微的,若是盯著這潭水看的過久,不由自主便要往其中跳去,僅有煉氣才能抵擋。
山外,數百蠻人搭起座寨子,在此駐守,旁有不少異獸毒蟲,任其驅策。
自東密方向,巡邏的歸來,共有二人,緩緩向著寨子方向走來,兩人身穿獸皮,一者似乎受傷不輕,由另一人攙扶著。
駐守的蠻人高聲疾呼,以蠻語問話,若鳥雀嘰喳。
下方的兩人已經走到寨前,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上方駐守的蠻人面上漸有疑惑之色,再次問話。
一片寂靜,周圍蟲獸不安的嘶吼起來,寨中的蠻人都注意到歸來這兩人,察覺古怪。
氣氛越發緊張,下方一人向前一步,輕輕將那張易容所用的面具摘下,抬首看來,黃眸明亮。
寨中傳來驚呼,在場的蠻人都明白此人是誰,臉色皆變,有人拿出陣盤,要開啟陣法,有人驅策蟲獸,要堵住去路。
許法言神色平平,取出一繪著電紋的青皮葫蘆,輕輕一拍,蝍蛉涌出,數近半百,為天青色,翅薄體狹。
這些蝍蛉沖天而起,咬著符箓,符上火氣洶涌,艷艷燒著一縷地煞火,頓時天上像是升起一個個花燈來,花燈飛的極快,趕在陣法合攏前落入寨中。
一只只蝍蛉精準的落在蠻人上方,將火符貼在對方顱頂,瞬息爆開,地煞火席卷整個寨子,不少修為低微的蠻人當即身亡。
【速行蛉】和【炎光符】都不過胎息級別,但許法言用的極為巧妙,瞬息而動,兩者結合,打亂對方陣形。
柳行芳此時動身,取下面具,換上一身寶藍法衣,駕著雷光,沖入敵陣,銀白長劍上鋒銳的劍元踴躍,直直斬向拿著陣盤之人。
幾名煉氣三四重的蠻人圍堵過來,柳行芳怡然不懼,劍光翻飛,斬出數道雷霆,目標正是那陣盤。
踱光法衣上天馬踏云,他腳下雷光一盛,沖至前方,避開周邊的法器、毒蟲,劍指陣盤。
劍元延伸而出,鋒銳無匹,在場的蠻人臉色一變,祭出骨兵,要護住陣盤。
幾人聯手,那法劍斬碎幾件骨兵之后,果然一滯,在場的蠻人松了一氣,忙喚人開啟陣法,卻無回應。
一枚青紫色的錫丸不知何時出現在后方,激射而出,滴溜溜轉著,將那陣盤之人的心竅打個對穿。
紫雷炸響,錫丸迎風便長,化為一巴掌大的飛劍,向著那陣盤斬去。在場的蠻人驚呼出聲,此時卻是柳行芳攔著眾人,劍元涌動,擋住去路。
罡音飛劍發出清越的劍鳴之聲,紫雷落下,瞬息將陣盤破壞,柳行芳向天高呼。
“陣盤已毀。”
自東密方向有一青木寶船飛遁而來,一群修士自船中走出,正是守青營的人,殺氣騰騰,當即同這些蠻人廝殺起來,勢如破竹。
柳行芳殺得興起,盤魄劍上風云涌動,獅虎怒吼,【大震祈雷光】環繞劍身,隨著劍元肆意揮灑,將一名煉氣四重的蠻人斬首。
他孤身鑿陣,一人獨戰數個煉氣蠻人,劍鳴若雷音,讓在場的門人都為之側目。
山寨、木樓失火,燒的傾塌,火光沖天,周圍蒙著的瘴氣散開。
一黃眸男子閑庭信步,走在火海中,蠻人的血浸紅山野,慘呼陣陣。
許法言端舉著那青皮葫蘆,驅使蠱蟲,祭出符箓,并不親自動手,但所殺蠻人,恐怕是在場第一,效率極高,身上卻不沾一滴血。
煙塵竄起,旁邊的一具尸體忽然暴起,是名煉氣四重的蠻人,眉眼含煞,躲藏許久,就為殺了眼前之人,對方懂得蠱符二道,威脅極大。
這蠻人身形健碩,雙手握著一狼牙大棒,狠狠砸來,攜著惡風,他身上黑色咒文涌起,精血燃燒,欲要搏命,威勢極盛。
眼見對方避無可避,這蠻人臉上顯出兇戾的笑,養蠱、畫符,這兩道的修士若未成仙基,都怕近身,對方這般輕敵,就要死在此處。
許法言眼眸一轉,身子未動,翻手握住岳峙,這柄元黃鈍尺逆勢上挑,將對方的狼牙大棒穩穩接住,法器相擊,掀起的勁風讓周邊火勢一低。
這蠻人雙手一顫,只覺一股沛然大力沖起,震得他虎口開裂,那柄鈍尺一點點將他的大棒架起,自下方露出一對黃眸來,讓他心驚不已。
許法言稍稍催動【玉血心】,這秘術他已經入門,血氣一盛,手中元黃鈍尺將對方法器挑飛,隨意揮砸,毫無章法,好似稚童舞棒一般。
對面的蠻人憋屈至極,比拼氣力,竟然是自己落了下風,對方那鈍尺重若萬斤,直直打來,他只能抵死招架,動彈不得。
如同打樁一般,這蠻人下身陷地,狼牙大棒碎裂,雙手被震得粉碎,岳峙砸下,這蠻人的頭顱當即稀爛,死的不能再死。
許法言環視四周,觀中的門人穩穩占據上風,幾位長輩未曾出手,守青營就快拿下此地。
山中一團黑云沖天而起,竟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蚊組成,其上站著一名老巫,面色不善,佝僂著身子,穿著一身形制古怪的黑色長袍。
這老巫怒吼一聲,正要下去,氣息顯露,已是煉氣八重,一旁的青木寶船上走出一女子,駕著雨云,神色清冷,執劍殺來。
此次行事,對方筑基不動,觀中也不會先出手,守青營正需歷練,剛好拿這些蠻人試劍。
溫思安握住雨思,【聞雷喜雨觀】先行祭出,**懸天,輕雷鳴動,甘霖灑落,雨絲中殺機重重,將那老巫包圍。
劍身輕顫,天青色的劍元在其上吞吐不定,緩緩起劍,周邊雨絲匯聚,將她身形漸漸遮掩,空明之意自生,行跡難尋。
正是《商羊聞雨法》內藏的一道三品法術,【空雨渡】,是借雨藏身,糾纏困殺之術。
雨思劍在云中穿梭,行跡難辨,溫思安的身形更是徹底隱沒,一股殺意直抵這老巫眉心。
那老巫見著劍元,面上驚疑,周身黑蚊發出尖銳鳴聲,手中舉起一面小旗,縈著血光,是件煉氣中品的法器,揮舞間有道血河傾瀉而下。
黑蚊落入血河,變為滲人的血色,每只足有人頭大小,瞬息飛出,在雨中穿梭,瘋狂的尋找著溫思安的身形。
這老巫則將血河繞身,防備起對方的劍招來,雨勢愈急,若天河泄閘一般,周圍的血蚊嗡鳴不止,但始終尋不到對方身影。
一道寶符自云端落下,若靈峰飛舉,鎮壓而下,其上為【上接碧落,下臨黃泉】,「艮土」鎮壓之力落下,讓這老巫周身血河一滯,暫失神異。
“筑基符箓!”
這老巫驚呼出聲,雨絲飄舞,一道身影自其中走出,劍元吞吐,使的是【長氣行云】,來勢極快,法劍直直釘在對方心竅。
溫思安收劍,輕輕一振,劍上血污盡去,她抱劍而歸,下方門人歡呼起來。
一道金光自東邊涌起,瞬息破空而至,攜著一股陰冷、病疾的氣息,速度極快,直直向著溫思安背心之處沖來。
溫思安感到身后一陣惡風,【不系舟】上,一柄玄黑色的法劍沖出,攜著雷光,天音轟鳴,將這金光斬的倒飛。
丹霆化作雷隼,落于溫思安肩頭,那雙紫意朦朧的眼睛向前看去。
此時那道金光顯出原形,為一金蠶,足有一指長,金鐵鑄就,通體鎏金,此刻震動不已,迅速回遁。
自東邊山野中緩緩顯出一人身形,是一容貌清秀的少年,著紫金袍服,氣勢顯露,是筑基中期。
他踏著金光,將那金蠶像召回,面色不善,眉宇間殺意涌出,籠罩整片癡心山,讓下方的修士和蠻人都不由窒息。
“大赤觀主何在?我乃【羅河】巫王手下金重,還不出來。”
金重神色倨傲,背著手,看向那艘青木寶船。
‘修成劍氣又如何?讓我來稱量稱量。’
對方青木寶船上一團黑火沖天而起,迅速飛至東邊天空,和金重對峙起來,是一疤臉漢子,嘿笑道:
“你個畜生,擺什么譜,讓你梁爺爺來會會你。”
金重看去,見是個筑基初期,恐怕是那什么護法,當即冷哼一聲,嗤笑道:
“讓你們觀主來。”
回應他的是一柄金環獸首大刀,瑩白的刀元籠罩其上,攜著黑火斬下,氣浪翻滾,空中傳來一聲巨響。
金重自黑火中遁出,眼神瞇起,手中金蠶迎風便長,疫病氣息籠罩四周,金蠶身上有千百金光,化為金刺,激射而出。
有些落到山上,刺旁便生出各色霉菌,蠻人、修士,一旦接觸就是渾身潰爛,下方當即止戰,躲避起來。
梁雍鼓火,將道道黑火握于手中,對著一吹,紛紛炸開,氣浪滾滾,火焰四射,同那金刺對撞。
金重面色沉凝,對方實力恐怕不在他之下,讓其有些心驚,這少年輕指金蠶,高呼道:
“一變。”
這金蠶頓時化形,生出雙翅來,鼓蕩邪風,將團團黑火吹走。
金重不敢大意,翻手祭出一柄白骨打造的匕首來,是件筑基上品的法器,其上黑色咒文涌動,對準梁雍。
梁雍看向金重,嘿笑一聲,露出滿口白牙,面上疤痕猙獰,手中托起一座九重骨塔,漫天黑灰之火籠罩而下,極為攝人的波動自塔中傳出,將振翅的金蠶鎮壓。
“古法器!”
金重厲呼一聲,無數黑灰之火自塔中涌出,沖到他身旁,空氣燥烈,硝硫氣散。
轟鳴聲自云端傳來,山石跳動,下方的人叫震的耳鳴,天上一道金光氣息委頓,向著東方奔去。
丹霆長鳴一聲,攜著洶涌的雷光沖天而起,劍氣如虹,向那道金光斬去,殺機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