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淬華殿走出,陣法有感,宮殿樓閣移位,迅速變幻。
許玄看向手中法劍,劍身皓白,淡白月華縈繞,澄輝藹藹,上有月桂蟾宮,仙娥飛升之景,握劍,心神相接,便覺一股素潔、幽深的太陰之氣。
劍身刻著幾枚古字,為【清質】,想來是劍名,這一柄法劍,價值恐怕還在那【普化雷火珠】之上,殺力極高。
徐亦跟在許玄身后,先前她也算站在這位龍子一邊,此時看向那柄【清質】,神色好奇。
許玄收劍,看向對方,低聲問道:
“徐亦道友,不知你取了何等法器?”
對方倒是沒什么遮掩之色,翻手就取出兩件法器來,卻不是古法器,稍差些,僅是鍛造的材料少見,只聽徐亦低低道:
“我入了數間樓閣,其中多有古法器,我卻是拿不走,只得退而求其次,選這材料稀少的,以待重融。”
“待我取走兩件之后,震咎令便有感,再也拿不走這里任何一件東西,想來取物也是有限制的。”
許玄心中稍沉,已得了一柄太陰法劍,心神沉入震咎令,稍稍感知,依照他先前的表現,共可取走兩件古法器,還余一件。
‘安仙悔如何得來取物的名額,是借著仙宗的手段?’
他靜心沉氣,緩步向著這片宮殿樓閣深處走去,以仙基感應,欲尋件最適合自己功法的。
四周多有幻景,陣法在不斷變化,很多法器一閃而過,便再也不見,許玄見著諸多品相極好的,但仍然不動,按照徐亦說法,一旦選定,再無后悔的時機。
前方不遠便要走出,許玄還未決定,一旁的徐亦面上顯出些憂色來,低低勸道:
“幽度道友,還是早些決定為好。”
許玄站定,目光一轉,仙基有感,目光轉向一處古樸、簡陋的灰石大殿,名為【混竅】,相比其他仙氣彌漫的宮殿樓閣,這石殿透著一股蒼涼莽荒的氣機,恍若自上古而來。
【降雷澤】踴躍不止,仙基前所未有震動起來,【洞化劍匣】此時也有感,但和仙基指向的是不同事物,許玄不再猶豫,當即進入。
殿中以灰石祭壇共陳三樣器物,為一玄黑小鼎,一青銅法劍,這兩樣器物毫無疑問都是「震雷」一道,品階不明,但許玄感知之下,恐怕不比【清質】差。
最后一件事物,陳設在中心位置,是一灰蒙蒙的石像,足有三寸高,面上一片空白,沒有五官,這石像看不出來任何神異,甚至不明是哪一道統的。
【降雷澤】感應的正是這尊石像,許玄有些猶疑,走上前去,不知是否要取來。
徐亦在一旁,不知許玄為何看上這石像,按她所想,顯然是取那柄青銅劍來最為合適,畢竟是柄雷道法劍,她也看出丹霆稍差,拖累了這位龍子。
許玄眼神一直徘徊在那柄青銅寶劍和石像之間,這抉擇極難,【洞化劍匣】震動,要讓自己取那柄青銅劍,仙基卻是指向石像。
徐亦見此,很想勸上幾句,但還是噤聲,不敢多言,畢竟對方說不得有什么手段,能看出這幾件法器虛實。
‘該選哪件?’
許玄心中一沉,若是正常情況,他必然直接取走那柄青銅法劍來,完全契合自己,但只是看了那石像一眼,他就不由自主想著這事物。
外界又有變動,想來時間不多,他沉下心來,不再猶豫,依照直覺,直接上前,要取走那灰暗石像。
單手握住,頓覺有下方好似神山扎根一般,以許玄的氣力,竟然只是稍稍撼動一絲,讓他眉頭稍皺。
‘果然不凡。’
他右臂上墨灰龍鱗錚錚而鳴,【玉血心】全力加持,幾乎動用全身法力和血氣,才逐漸將這灰暗石像一點點提起。
離開祭壇,這石像才收斂神異,可收入氣海之中,但無論許玄怎么感知,都少有反應,如同尋常石料刻就。
許玄面色古怪,看向一旁的青銅寶劍,嘗試去取,觸之卻變得虛幻,不類實物,果然如徐亦所說,有限制在。
【洞化劍匣】依舊在震動,指向這柄青銅法劍,許玄心有不甘,目光一轉,看向下方的祭壇來。
丹霆和清質齊出,他氣勢不斷攀升,兩柄法劍隨之劍鳴不斷,月華同震雷交匯,化作一片蒼茫的劍炁長河,一旁的徐亦似乎看出對方想做什么,急急呼道:
“小心陣法。”
許玄明白,但手上動作卻未停,法力鼓蕩,雙劍交旋巡游,領著這浩蕩的劍河沖激而下,直直斬向這黑石祭壇。
劍河落下,黑石祭壇受創,許玄心中一喜,這處大殿果然不在此地陣法之中,能夠撼動。
祭壇縱然堅牢,但也只是筑基一級的事物,許玄兩柄法劍交斬而下,漸漸將其削的粉碎,僅留上部一半的黑石,盛著那青銅法劍。
許玄動作極快,瞬息攝走,剛剛轉身看向一旁的玄黑小鼎,想故技重施,卻見此方大殿一震,迅速垮塌起來,他和徐亦當即退走。
外界陣法變動,瞬息將兩人送出此地,再也不得進入。
‘竟然真讓他取來了。’
徐亦心顫,剛才的舉動可極為兇險,若是激發大陣,恐怕就要受傷。
兩人如今已經可以遙遙望見【清陽威靈閣】,這間寶閣上亮金神雷奔走,清陽之氣涌動,同震咎令有感,道藏和元液都在此處。
許玄同徐亦一道御風而去,同時看起收來的那柄青銅法劍,通體為青灰之色,中脊極直,從刃鋒銳,上有暗格花紋,以鳥蟲篆文刻著【穆明】二字。
‘這器物來歷極古,并且那混竅大殿也不在陣法中,像是后來并入,不知緣由是何?’
【清陽威靈閣】又有變動,其中漸有道音響起,席卷洞天,徐亦聞之,臉色一邊,沉聲道:
“這寶閣,即將開啟了。”
“走。”
許玄鼓動【羲焰】,五火噴涌,化作一線流光,身后徐亦緊緊跟著,向著寶閣方向而去。
——
金色神雷凝成的大日中,周始坐于書桌前,眼神沉凝,一覽洞天之中景象。
精精兒依舊維持著【五鑿心壞錄】,身上虹霓蜃景變化,他見著下方那穆幽度取走石像,頗為好奇,更想起先前周始所言,有些猜測。
“【日月雙景】未曾自行認主,他拿不全,如此說來,和上洊真君應當無關。”
周始聲音低低,若在思索,震雷位上的大人物就那么幾位,他本想逐個試探,這兩柄法劍大有來頭,乃是效仿上洊山【上玄陰陽儀劍】所鑄造。
若真是和上洊真君有關,那事情可就復雜起來,難以處斷,原本明朗的局勢瞬間就會變得渾濁不堪。
“混竅殿自行顯化,將那尊像給了這龍子,幾乎是明示,北海欲插手這事。”
他想起那位懸混真君的跟腳,這位無往無前,若無果位束縛,幾乎立地就能成就仙人,諸道都忌憚、防備祂。
因而震雷并無從位金丹,尊位更是早早隕落,絕不給祂脫身果位之機,如今也只有個夔龍,在妥協之中能登上從位。
精精兒見著自家上位苦惱,很是貼心,這時便順著話頭說來:
“北海的大人是厲害,可此間之事,我等也是秉持少陰界的旨意,你一旦完滿,「神雷」虛位以待,何必忌諱這些。”
周始曲指一彈,一縷劍意穿梭而去,精精兒立即縮回【酆都】之中,不敢言語。
“這事情不是這般簡單的,一著不慎,便是生靈涂炭,九州泣血,僅以私意,妄代天心,何談仙道?”
“殺與不殺,是我一人的意志,無人能指示。”
他說出這番話時,劍鳴不止,神雷奔走,遙遙同洞天核心呼應,那股儒雅的氣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深不可測的威嚴。
只是一瞬之間,原本洶涌的神雷、劍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白的刺眼的少陰之光,五感盡失,一股終末、歸寂的氣息纏繞上他的性命。
即使在此地,神雷這般擁護他,這少陰仙光依舊如入無人之境,輕而易舉的勾連上他的性命,似乎是對他先前所言不滿。
周始凌然,絲毫不為所動,就這般僵持少時,只聽得太虛深處,隱隱傳來一聲輕笑,那聲音直接生發于他的心中。
“自行處斷,北海那邊,不必憂慮,那位回不來。”
精精兒重新自劍中顯化,他似乎察覺到剛才異樣,心中明白,但不欲多言,眼前這上位什么都好,幾乎注定有天大的成就,唯有這性子,實在是過于剛直。
‘是不是要尋個下家,感覺他命不長。’
精精兒暗自嘀咕著,卻見周始看來,目光凌厲,這時他才想起,身在【酆都】,念想是藏不住的,立刻正色,維持起那【五鑿心懷錄】來。
周始繼續將目光投至下方的【清陽威靈閣】,觀律殿選中的人已經到達,甚至諸多金丹嫡系也漸漸行來,待到雷劫元液顯化,定然又要生出無邊殺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