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頂。
黑白二氣涌動,互相糾纏,若磨盤般徐徐轉動,最高處是無垠的青銅巨壁,點點青色神光自壁上凝結落下,化為天星般的鳥蟲篆文。
許玄內視氣海,默默體察洞化劍匣中的越絕劍意,其狀是糾纏難分的黑白二氣,正如此界一般,生死二性變化,玄妙至極。
若潮水般的黑白二氣涌來,極高處的青銅天壁垂落青華,顯出出一條渺遠的天道,在這浩浩大勢之前,許玄僅能隨波逐流,若一葉孤舟,飄蕩在天心。
看向道路旁閃過的鳥蟲篆文,大多都為殘缺不全,看不出有什么意義,但也有部分文字匯聚一處,化為完整的經文。
“【太陰煉形總講】、【南宮紫府道論】、【龍魚河圖】、【乾金兵書】、【生死二氣劍解】、【宇清宙光劍經】、【天地根】.”
散著青色神華的經文浮沉不定,許玄望去,只覺其中論述大都艱深晦澀,是上古之時的道論,直指大道。
許玄目光熾熱地掃視過這些經文,社雷劍意自發生出,雷霆化為條條天律,璀璨的銀白之光將他的法軀籠罩,劍氣若水波般顫動,傾瀉于地。
他先是看向那篇【天地根】,心中有感,只覺此篇經文正是道仙基。
“【天地根】,越絕正法,明澄覺知,虛懷若谷,斂萬有于一息,無有一物可役我之明徹.”
許玄心神激蕩,沉醉至其中,忘了外物,周身劍意幾若化為實質,身上的血肉卻一點點消散,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性命震顫,精氣神暴動,本源涌出,隨著他念誦經文的聲音燃燒起來,散出萬道明光,而他毫無察覺,甚至氣海中清氣也未有動。
“醒來!”
天陀的一聲暴喝將許玄自這種近乎魔怔的狀態中拉回,他緩緩回神,卻見自己幾乎要化作一烈火骷髏,血肉**大半。
好在他血氣渾厚,這些虧損還能抗住,此時催動玉血心,修復傷勢。
當許玄從這種近乎入魔的狀態中醒來,先前看過的經文卻已然忘了,印象一點點散去。
“這是.”
他心中有些后怕,剛剛若是繼續看下去,恐怕將自己法軀煉化,雖不會身死,但重傷是難免。
“這篇經文寓意太重,險些引得你自行兵解,還是先看那篇【生死二氣劍解】。”
天陀聲音鄭重,許玄此時不敢涉險,只得將目光從那篇仙基論述上移開,轉而看向【生死二氣劍解】。
按照天陀所說,越絕劍脈中有關于生死之論,能助其轉世,此時這諸多經文中,也唯有這【生死二氣劍解】看來沾些關系。
許玄心神一沉,以劍意仔細感應其經文來,卻覺萬分艱深晦澀,難以明悟,僅大致能理解這篇經文功用為何。
這是篇關于飛劍的道論,以生死之機為總樞,講求二氣抱轉,分生死,隔陰陽,其中并無定式,全看自身悟性。
許玄只是記下,就費了不少功夫,更別論理解,待到全部記下,卻見周邊的諸多經文此時悉數隱沒,文字重歸雜亂,再難解讀。
黑白二氣化作【生死二氣劍解】的經文,懸在洞化劍匣之上,劍氣搖落,道音隆隆。
天陀此時一心去鉆研這篇劍解,卻不理會許玄,前方的天道還在延伸,不知通往何處,許玄心神一定,向前而行。
一路前行不知多久,周邊散著青華的文字此時悉數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蒙蒙白霧。
霧氣之中,有各色光怪陸離的景色顯化,似乎是古代之事。
女子下山,白猿攔道,問劍于人,便見黑白二色的劍丸迸射而出,須臾間斬出千百道劍光,生死二氣變化,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而后是萬軍交戰,仙妖魔釋斗作一團,這兩枚黑白劍丸若流光掠過,將一切蕩平,僅余一面皓白云紋大旗,上書越字。
這些景象轉瞬不見,許玄已經行至道路盡頭,前方是蒙蒙太虛,暫時讓他止步。
遙遙看去,可見破鏡似的太虛中月光普照,一片空明,霜華泄地,金桂散香,這片月華本應成一混圓之狀,正如月滿天心,此時卻被斬開,自月心而斷。
皓白劍光若大江,金氣粹然,至剛至陽,同這詭秘空明的圓月糾纏一處,難分難解,神通之力在這異象中生發,太陰同金氣劇烈碰撞。
“這是勝金神通,太平山還出了這等人物。”
天陀的聲音此時自氣海中響起,低低道:
“勝金古時也稱乾金,是至剛至陽之金,自天而得,如今這道統稀少,太平山號稱劍宗,主修為兌金、坎水、太陰。”
許玄心中稍動,低低問道:
“那清娥也修太陰,不知有無淵源?”
“她是月宮的道統,如今這一脈應當在太陰星上封著,不得下凡才是,今時下界,也不知有什么變故。”
天陀若有所思,低低道:
“先前那靈佑王是兩道神通,不過初期,卻是以真炁突破,輔之少陰,借助飛升之象,連上一片大界,不可以常理揣度。”
“至于那劉棄的羽化之法,恐怕接引下來的人性命也不全,在此界待不了多久。”
外面劍意肆虐,神通涌動,許玄正愁如何離去,卻見那片圓月忽地明亮起來,漸漸彌合,將那道皓白劍光盡數抹去。
清娥的身影自這輪圓月之中顯化而出,一身月白宮裙,幾若和皎潔的月華融為一體,
她云鬢上戴著的那枝金白簪子分外顯眼好,曼陀羅華神紋銘刻其上,日月辰三光輝映,天陀的聲音此時又響起,有些古怪:
“奇了怪了,這簪子,細細看來,怎么有些像是我的手筆?”
還未待他的話說完,清娥的身影模糊一瞬,便來到許玄面前,空明皎潔的月光照射而下,清娥面容依然看不真切。
“還你。”
對方翻手取出一柄蒼灰法劍來,其上密布猙獰的裂痕,原本圓融的三道雷光已經被打的逸散,兩股劍氣糾纏其上,劍靈蟄伏起來,不再有回應。
清娥似乎又盯著許玄看了一瞬,而后便化作月光,頃刻不見。
許玄試探性地接過丹霆,先將先前煉入的雷霆收回,存于劫心池中,至于法劍剩下的部分,大都被太陰寒霜,勝金寶光浸染,幾乎動用不得。
他輕嘆一聲,暫時將丹霆收回,鎮在清氣下,以免這柄法劍因內部的神通之力而破碎。
一道皓白劍光斬出,破開太虛,便見一著金白道袍的男子現身,容貌清俊,氣態脫俗,和呂觀幾乎容貌酷肖,想來是太平山的【無疑】真人。
此時他輕輕揮手,一道白光落下,許玄便落到他面前來。
“大赤觀,許玄,見過真人。”
許玄沉聲行禮,面前的真人緩緩點頭,笑道:
“遇見這位清娥,也算是你不走運,還好沒把那柄恒光也帶來,不然她說不得直接掠走,定不會歸還。”
“真人見過我觀中恒光?”
許玄心中有些疑惑,卻見面前這位無疑劍仙搖了搖頭,低低道:
“你師父當年帶著這柄法劍來拜過勝元仙碑,他是奉玄直傳,修的是【逍遙游】,那恒光更是昔日奉玄宮中所煉就,自然記得些。”
說著,他聲音緩了緩,目光沉凝幾分,皓白金氣奔涌,至陽至剛之性顯化,將四面太虛籠罩。
“你不修丙火,反倒去修社雷,倒是讓人心奇,這仙基是北海傳來,上洊法道所出,糅合震社而成。”
“你如今練成社雷之性,這仙基古稱應是.【司天劫】,若欲突破,可依此尋找功法。”
“謝過真人指點。”
許玄心中稍緩,他先前正是思慮這事,如今倒是知道這仙基之名,有些線索。
“先出去。”
對方輕聲一喝,太虛破開,皓白金氣沖開蒼茫的黑白之氣,將許玄送出,落于大漠上方的云端。
下方的大漠此時已然恢復大半,但最中心之地仍然是一片虛無,黃沙涌入其中,再無蹤跡。
呂觀此時也立身云中,見著真人現身,神色方緩,低低道:
“大父.”
“【乾金兵書】已經取回,此地無需你再牽扯,先回山再說。”
呂觀聞言,當即應了,卻見這位無疑真人隨手打出一道明黃寶符,將許玄和呂觀一道卷入,送入太虛之中,向著越地而去,轉瞬不見。
此時云端上僅余無疑一人,天風浩蕩,吹動他的金白法袍。
過了少時,他身邊太虛洞開,緩緩走出一著朱紅華服的男子,中年樣貌,不怒自威,手中正提著一柄小符,離火徐徐燃著。
“原來是無疑劍仙來此,可是為了那【乾金兵書】?”
嵐山王此時開口,沉聲問道。
無疑真人卻并不回應,而是轉而看向對方,笑道:
“費這般大的功夫,靈佑王可殺了?”
“靈佑王是殺了,不過,他背后那位算是記下這仇,只怕日后又生些禍患來。”
“不知是道界中的哪位天君,妄圖插手國事,這可是犯了忌諱.”
一旁的的嵐山王眼眸稍沉,聲音漸冷,只道:
“已經知曉來歷了,是遼國古代的一位真人飛升上去,修至金丹,欲插手遼國帝室,恐怕和那位牧靈帝君還有些血緣在。”
言及此處,嵐山王低低嘆道:
“如今越絕劍書也解封,只是核心的傳承還未顯化,僅剩那公孫昔,不知她有無機會修成。
無疑聞言,眉頭稍皺,細細感悟著太虛中那股生死變化的意境,不發一言,下方忽有白霧生出,一片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