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
金風卷積,若濃云般托舉起整座府邸,周天星辰緩緩轉動,金衣青年抱劍站定,立于星圖之上,一根瑩亮金線隨風飄搖,垂落府中,勾連上二人。
萬金手中【金鱗】已然復蘇,此物為庚金靈寶,太真故器,內藏一道劍意,更是隱隱代表著那位真君的意向,曜空府周圍太虛已然藏匿下不少真人,見這靈藏,都有分一杯羹的意思。
只是此事畢竟是太真仙宗領頭,眾修不敢冒犯,縱然萬金僅是紫府初期,但看在那柄靈劍的份上,也無人敢去冒犯,大都僅存撿些便宜的心思。
暗紅的陰火在此時吹起,試探般地占下一地,這火翻滾不停,無論遇著何物,都順著燃起,直燒的周邊星光一黯。
“【焚燎原】,星火不絕,人道昌立的意向被練成這般陰燃的道征,靈憬,看來你道行有缺。”
萬金聲音冷冷,臉上若起寒霜,【金鱗】劍氣四射,顯然和來人并不對付。
“萬金小友何必如此?我不過順道來看一看,并無貪圖靈器的心思。”
暗紅陰火散去,一著殷紅大袍的道人現身,眉宇間一股陰氣凝而不散,斜持一純白拂塵,揮動間灰燼灑落,遍布周身。
他氣態極好,若正午天日,道門高真,唯獨眼神過于陰厲,帶偏整個面相,作為扶塵在外行走的真人,紫府中期修為,自然不會懼怕萬金這等后輩。
靈憬眼神一轉,神通運轉,暗紅陰火若水波般流動,隱有示警之意,卻不是針對萬金,而是向太虛中窺伺的幾位紫府示意。
陰火彌散,遠處有五色毒光生起,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怒意:
“安昌言,你還動到我身上了,怎么,扶塵宗就可這般行事?”
靈憬目光幽幽,看向不遠處的太虛,僅是淡淡回道:
“并非針對大巫,現在我欲同萬金小友談些私事,你還是離去為妙。”
他這話用上幾分神通,態度瞬間變得強硬,讓一旁的萬金不由得稍稍側目。
遠方的五色毒光沖激不斷,毒火、腐水、丹霜齊現,巨若小山般的甲殼,泛著金鐵光輝的節肢在慘綠云氣中揮舞,靈憬眉頭稍皺,神色一點點冷下來。
“大巫還是先離去,為我等騰個地方。”
暗紅陰火蔓延而出,一股焚身的燥熱之氣騰起,萬金的神通受到影響,金風外圍都被消融,漫天星光寂滅,取而代之的是朵朵燈燭般的暗紅火苗,掛滿太虛上空。
遠處的五色毒光頓時黯淡下來,凄厲的蟲鳴聲響起,又轉瞬消逝。
‘他是什么時候做到的!竟然毫無聲息就以神通定住這片太虛,【金鱗】都未有感應!’
萬金心中稍驚,靈憬真人在外名聲不好,當年惡過萬金的長輩,故此萬金見著這人,出言不由帶著幾分怒氣。
如今見著靈憬出手,卻是比想象中高明的多,無聲無息地就讓萬金先前的話顯得可笑,哪里是道行不高,恐怕是故意將【焚燎原】修成這般。
「丁火」是陰燃之焰,也分幾道源流,直屬火災的最為陰狠,同「丙火」成器不同,這一脈丁火專燃物為燼,以【訛煆火】最為陰狠,惡名只在社雷之下。
而后出名的便是星火、魂焰二道,前者是斗部所出,因其不屬太陽、太陰,性極均平,故多用來煉丹,至于魂焰,乃是地府中上刑所用,也是一等一的陰毒。
扶塵宗更是不修星火,專往焚身煉魂的路子走,歷代行走的真人,都以手段狠辣出名,靈憬更是集大成者。
見著對方發狠,萬金此時態度也不免稍微變化,雖然依舊冷淡,卻不像先前那般針鋒相對。
“萬金小友,如今可談談了?”
靈憬此時轉過身來,輕掃拂塵,將四面太虛定住,目光幽深,看了過來。
萬金面色如常,手卻是握緊【金鱗】,若非今日有事務在身,他定要請出劍意,狠狠斬這人一場。
‘小友?你個紫府中期,裝什么?’
“我同你師父昔年還有交情,當年見你,還是筑基,如今已經修成紫府,代替岳靈虛來主持空劍的事情,真是令人感慨。”
“交情?”萬金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之意,低低道:“我師尊近來剛剛修完最后一道神通,靈憬真人若是愿意,何不去拜訪一番。”
金風滾滾,萬金心思活躍,只暗暗罵道:
‘老賊,真要是來我宗,一定要請師尊好好殺殺他的威風。’
靈憬自然聽得出萬金的話外之音,他先前那番話也不過拿資歷壓一壓這后輩,交情?若是見了這梅見真的師尊,不被追殺到太虛深處,就算那位【止戈】大真人脾氣好。
他輕瞥了下方洞府一眼,見著其中幾人,目光著重在許玄身上停留一瞬,玩味地看向那根牽在其身上的金線。
“我去過太平山一趟,恰好遇到下方這大赤觀的傳人,正在勘定劍脈。”靈憬目光幽幽,看向萬金,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小友不妨猜猜,是哪一道的?”
萬金眼神稍稍瞇起,手中【金鱗】劍氣越發熾盛,鉤蛇之相隱隱有顯化的征兆,他止住靈劍的動靜,裝作一副驚訝模樣,聲音夸張,只道:
“竟有此事?莫非是【奉玄】,靈憬真人今日是來殺他的?”萬金稍稍搖頭,只道:“那也等等,待他幫我做完事也不遲。”
言畢,萬金眼神中含著譏諷,看向靈憬,對方卻是神色如常,只笑道:
“道友言重了,若非【奉玄宮】的舊事,我宗也不會理會一筑基,只是勘定過后.”
靈憬的聲音壓低幾分,周邊暗紅陰火騰起,若簾幕般將二人罩住,不使外人窺探,他的神色認真幾分,只是聲音還是那般幽然。
“名為【辟劫】,高承雷宮【劫法】,主刑殺之道,歸仰北海【上洊】,藏震社之機。”
“當初上洊山散播那功法,以看看有無人能自然修成【司天劫】,兜兜轉轉這些年,都沒個結果,本以為【劫心池】如今只承【降雷澤】,不想出了此人。”
萬金眼神一挑,不解對方的意思,扶塵和雷宮又無什么糾葛,談這些作甚,他僅淡淡回道:
“我太真宗也有弟子修習《震耀問靈法》,以謀求社雷上道,幾位長輩談玄,也說過這仙基,若是在氣海內景中,向上托舉,可化社雷天池,向下墜落,便是震雷澤池。”
“既然有這道論,他煉成想來也是有些天賦在。”
靈憬眉宇間的陰氣越發熾盛,此時看向萬金,幽幽說道:
“赤云這地方,不就是你太真和宋氏看的最緊,我只問你一句話,此人.許玄出生時的跡象,可有異常,尤其是他的魂魄,來路可對?”
萬金只覺好笑,緩緩搖頭,嗤笑道:
“我很閑?去盯著幾個凡人看,如今又不能掌觀山河,哪里注意這事情,就在下面,你為何不自己去看看。”
“【燭陰照】這神通不是能辨別三魂七魄,你來問我作甚?”
靈憬輕嘆一氣,揮了揮手中拂塵,只道:
“不一樣的,現在看,已經無用。”
他緩緩收了神通,漫天的暗紅陰火此時一朵朵歸于他那件殷紅大袍之上,這位真人屈指掐算,幽幽道:
“我還要去定極山訪友,就不叨擾了。”
言畢,靈憬的法軀轉瞬化為一捧飛灰,消散不見。
金風滾滾,萬金此時面色陰沉,手中【金鱗】感知到劍主心中的怒意,劍鳴不止,金光迸射。
“專挑這時候來問我”
他聲音壓低,周邊的金風奔涌的越發急切,靈憬此來,問話是假,惡心下他才是真的。
當初他還是一筑基,師尊同此人關系尚好,甚至他還要對此人執晚輩之禮,到了如今,自靈憬的唯一親子,那安仙悔出聲,這位真人的名聲就算徹底臭了。
“靈憬、靈鳴、靈濟,三個都不是好東西。”
萬金低低罵了一聲,他倒是不在意那靈憬真人聽不聽得到,真要是撕破臉皮,大不了請出師尊,自家師尊道號【止戈】,這可是打出來的名聲,是以武止戈。
輕舒一氣,將先前那人忘卻,他重新將目光看向下方的府邸,只見許玄的位置越發接近核心,【天辰圭】隱有波動傳來。
遠處五色毒光再次一盛,折毒見那靈憬真人離去,此時又靠上來。
萬金臉色陰沉的要滴水,對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說來,要是門中任意一位別的真人,持【金鱗】在此,絕對無人敢上來。
‘都欺我道力淺,步入紫府的時間短,沒什么積累.’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他此時緩緩抬手,將【金鱗】祭出,金光照射,遙遙一斬。
劍氣在太虛中爆發,激射,若萬軍沖殺,金氣涌動,斬下府邸上周天星辰,直沖那片五色毒光,將對方逼退。
“萬金,你!”
“哦,你叫我?”
萬金神色稍緩,遙遙調轉金鱗劍尖,指向折毒,低低道:
“【天辰圭】,你也配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