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田歸一,神通初成,煉就真金,種出黃芽至寶,七轉九返,才是超脫。”
耳邊隱隱傳來一陣男子之聲,清澈,帶著幾分文氣。
“你倒是好志向,少陽天宮傳承至今,幾位大人都失了蹤跡,全、正、純,三陽之祖,皆都無蹤,要不是【回道人】還在世間顯跡,這地方早被破了?!?/p>
又是女子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嬌氣,又有憂慮。
“今歲觀瞻大羅,少陽道果垂跡,【大妙嚴彼岸靈華】已經化形,成就人身,我等還是先將其接引上來才是?!?/p>
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堅定,又顯得縹緲無蹤。
“莫說這些,好生煩心,你看,此花如何?”
“看不出物性,不屬五木,是哪一道的靈物,倒是古怪?!?/p>
“呆子,這是凡花,我借著天風得來的,喚作【白霞】?!?/p>
“莫開這些玩笑了,接下來.”
“張羽?張羽——”
劉霄聞睜開眼來,此時已經落在一片松軟的泥沙之中,天光溫暖,照在他身上,【火虎牙】落在一旁,散著火氣。
這里是一片海島,頗為廣闊,上面是連片的十二瓣白花,開的正盛,好似霞光,隨風搖曳。
他茫然地抬首,看向四周,腦海中卻一陣生疼,隱隱還記著先前之事,可此時識海篆文一動,剛剛記憶頓時模糊起來。
劉霄聞已有過經驗,當下并無顯出異樣,露出茫然之色,撿起法劍,只疑惑自語道:
“船隊何在,張羽、瓊蓮又去哪里了?”
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卻見天邊一輛暗金寶車駕來,一白雀拖著寶車,高聲疾呼,聲音中滿是喜意:
“大人,大人,可算尋到您了?!?/p>
“白翎?”
劉霄聞這此事真的疑惑了,怔怔看向這白雀妖物,不知對方為何出現在此地,這車駕正是他當初驅使的。
“大人?大人?可還記得先前之事,自您護衛瓊蓮大人出海,已經過去三月時光了?!?/p>
白翎此言一出,劉霄聞頓時生出一陣惡寒來,似乎猜測到什么,上前幾步,顫聲道:
“發生何事了?我如今什么都不記得,瓊蓮龍女及張羽,如今在何處?”
“大人您忘了?”
白翎自寶車上下來,化作人形,只是還保留著雀首,低低道:
“扶桑津有【光陽化性天風】卷起,正撞上您的船隊,不知為何,最終升起一片赤焰,煮干一海,水族死傷無數?!?/p>
“瓊蓮大人的尸骨被發現了,和張駙馬的在一處,抱的正緊,龍宮大怒,又往東進,捉殺一眾仙魔妖釋,還是蓬萊的真人出面制止。”
劉霄聞怔怔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可心中對東瀚的厭惡幾乎達到頂點,只轉身看向這片海島,低低道:
“【白霞】”
他如若夢醒,此時喃喃道:
“白翎。”
“大人,屬下在。”
“繞過龍海,可能前往離國?”
“是有幾條路,就是繞的遠些,大人您不回真煊府了?”
白翎心中疑惑,可劉霄聞眼眸低垂,只低低道:
“真人,可曾回來?”
“還未歸?!?/p>
“那便不必再回府了,我.已經卸職,不再擔任右使之位,白翎,你不必跟著我了?!?/p>
劉霄聞話語未盡,白翎就急了,當下連連回道:
“大人這是哪里的話,當初我不過一煉氣小妖,是大人提拔的我,還為我尋來功法、丹藥,這恩情我怎么還的完?!?/p>
“您看,您如今有傷在身,龍宮還在舉辦喪事,要是撞上,那您當陪葬的怎么辦?還是讓屬下引路?!?/p>
劉霄聞點頭,聽著白翎的話,他心中漸漸好受了些,不知為何,他此時強烈地思念起門中長輩、同門,還有親人。
“回家了?!?/p>
他喃喃自語,進入這寶車之中,白翎化作原形,駕起這輛車駕,沿著海邊而行,盡量避開龍屬的領海。
“大人,您家鄉在哪里?”
“赤云,一座山下。”
“您這么厲害,想來是出自高門大派?說來,您以前那位師父,我還未聽您談起過。”
“你入了大離,自會知曉,如雷貫耳?!?/p>
劉霄聞此時勉力打起幾分精神,最后看了眼身后那片海道,白花開的正盛,乘著海風,送來香氣。
“真真假假,誰又說的清?”
他此時心中無喜無悲,只有一種感受遍布身心,讓他的五臟六腑抽搐起來。
荒唐。
——
太虛中。
金白之光照徹此地,白袍少年先行一步,踏著赤電,身后的人影披青云寶甲,踏著淅淅瀝瀝的風雨。
“到底是死了,最后一刻,明悟前身,魂歸東華?!?/p>
東方觀極看著這重重【東極正陽玄光】,延伸至上,貫徹太虛,似乎隱隱勾連上某處,天地之間似乎有無數目光看來,僅是【注視】這個舉動,便使得太虛崩碎、重鑄。
龍吟聲響起,赤雷環天而去,凝聚為二字【明雷】,若連綿山脈般的龍軀顯化,若海淵般的巨口中銜著一枚赤芒六角大星,雷光涌動。
東方觀極和東方光虛在這龍軀面前,只若蟻蟲仰望山岳,渺小至極。
“見過東靈之主,【明雷】大人?!?/p>
這兩位齊齊行禮,只是東方光虛在最后多加上了句“拜見父王”。
天地間傳來陣陣龍吟,赤電奔走,將這一片太虛切割、分化,使其所對應的現世化為最純粹的虛無,如同將一副丹青中的花草取出,種在塵世中。
“【北辰珠】護不住多久,【浩軒】不愿意出力,光虛,你先去一探,看能不能尋到天陀肉身,若是有異,立即歸來。”
“觀極,你隨我鎮守此地,隨時準備催動宮中陣法,應對東華手段。”
“是,大人。”
二人齊齊回道,東方觀極心中稍稍感嘆,縱然光虛是明雷龍王的親子,可這位東靈之主仍然派其去涉險,倒是氣魄極大。
東方光虛神色如常,只是看了眼身旁的東方觀極,稍稍點頭。
“小心,天陀手段詭秘,怕是還留有手段?!?/p>
“無妨,他再厲害,也是紫府,我等將【北辰珠】這件沾染龍雷道性的靈寶都請出,想來無事?!?/p>
“還是.”
東方觀極此言未完,便見東方光虛搖身一變,化作原形,乃是一青白鱗甲混同的天龍,沿著重重金白之光奔天而去。
此地僅余東方觀極,以及那位【明雷】龍王,這白袍少年一語不發,對這位大人的諸多行為,他并不認可,可眼下也不好多言什么。
“光虛,他的血脈也有變,將來,成就不會多高?!?/p>
明雷龍王的聲音響起,若山岳般的白龍之首垂下,口中正銜著那枚【北辰珠】。
“大人.”
“如今血嗣自然誕生越來越難,光余是我用【欲光化液】造就出的,沾了魔性,是我對不住他?!?/p>
“光虛好些,用的【青天純元】,卻修不成靈瀚,只得去走癸水。下一任東靈之主,應該就是你來擔任?!?/p>
明雷龍王聲音低低,可落在東方觀極耳中,卻不若天雷炸響。
“大人,何不去【大墟海界】求見龍君?也能得來幾分指點,血嗣之事.”
“兩位祖宗有自己的謀算,如今不好出面解決血脈之事,少陽主生發,為四象之始,當年道果移位,厭惡我等龍種,便落得今日下場?!?/p>
“究其根本,還是在東華。”
此言一出,東方觀極便不再言語,【大墟海界】乃是法界,更在洞天之上,是真龍舊宮所化,也只有【明雷】、【浩軒】兩位龍王可隨意出入。
其余龍屬,大多是瀕臨壽盡,或是修行無望,才入內安居,借著龍氣養元,卻不可輕易走動了,正如他的父母。
“只看,光虛,能不能尋來那具肉身了.”
東方觀極抬首望去,只見那條青白混鱗的天龍已然消散在重重金白法光之中,再無蹤跡,只是其魂玉顯示一片正常。
上方,【東極正陽玄光】之中。
東方光虛龍身騰躍,神通【重云隱】顯化,**相隨,龍軀極輕,順著抬升而上,很快便行至這金白法光的盡頭。
日光、月華、辰輝此時共同照耀,凝結一點,化作混洞,幽幽轉著。
“【太素化景】!”
他心中大駭,這景象他自然知道,正是天陀小圣成名絕學,少陽一道的秘術,堪稱仙法。
只是一切都指向這處,他神色一沉,龍血激蕩,取出一道赤色電符,緩緩感應著【北辰珠】,赤電交織,靈雷空顯,硬生生拓開混洞,露出其中景象。
他心神一沉,依仗【北辰珠】這件沾染靈雷之性的靈寶護持,此時進入其中。
一片殷紅的血色花海,緩緩飄搖,其中似乎正盤坐著一人,背對著他,血紅華服,身形妖異而英武,像是仙道高真,又像大魔古妖。
天上是重重雷云,積涌不斷,銀白雷光沖激,劫池高懸,仙鍘靜豎,諸多天兵天將此時自九霄中顯化,一頭墨麒麟立足云端,冷眼看來。
“雷宮!”
他還未緩過神來,漫天清氣落下,將他狠狠鎮壓在地,神通、龍血,還有那靈雷之寶,俱都失去作用,他顯出原形,迅速縮小,好似一尾青白交雜的泥鰍。
血色花海之中,那人影緩緩站起,金瞳煌煌,走了過來,兩指一夾,就將東方光虛掂起,十分疑惑地打量起來。
“家里進賊了,動手!”
東方光虛只當這位天陀小圣還活著,甚至勾結上雷宮,險些駭死,可馬上迎面來的便是一道素白法光,日月星三景轉動,化作混洞之象。
【太素化景道光】。
這道少陽仙術就這般直直撞上了他毫無防備的肉身,雷云之下,花海之內,傳來一陣凄厲無比的慘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