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焰山。
赤光環天,若層層錦帶環織,不時有羽族飛騰,偶有火鴉清鳴,盤旋而起,拖拽起道道橫空焰尾。
明陽峰上,天光凝聚一處,太陽日精自其中解離,化作絢麗的光流,而在峰底山根位置,則滲出濃重的暗煞。
奉焰山中的純血火鴉不足十數,大多是附屬的雜血,乃至各類羽族,甚至還有不少南海地界新投奔來的,大都不敢靠近這座靈峰。
此地正是楊緣意閉關所在,身為【丙日奉焰鴉】一脈的族長,一身道行更是高深,在族中威望極高。
峰上太虛洞開,一男一女緩步落下,旁邊已經立著一赤袍老修,正是楊言向,這位筑基后期的老火鴉如今主管雜事,今日得令,特來迎接二位大人歸山。
神通之力將其托舉而起,楊言向半是惶然,半是敬畏,看向面前一身重紫長袍的男子,已然明白這位是紫府,當下肅然呼道:
“拜見溟海龍王。”
大荒海自許玄接手,已然改名,可大多水族還是沿習舊稱,楊言向倒是十分細心,在尊號上費了心思。
許玄以靈識探查此峰,隱隱觸及到陣法,窺見到洞府之中的情景。
一著赭紅華服的男子端坐黑石道臺上,洞府墻壁上銘刻著各色日紋流焰,太陽之性通過整座靈峰落下,凝聚于洞府頂上,化作金火,涌入楊緣意法軀。
內里金火滔滔,本該是一片光明,可在下半處卻有重重暗煞升起,直接淹沒到他半腰處,將光明阻隔。
許玄此時細心探查,眉頭微皺,對方情況有些不對。
楊緣意已經完成三田歸一,煉化靈物的步驟,可受制于環繞法軀上的暗煞,仙基遲遲不能轉為神通,難以感應大羅。
“或許是這仙基的問題。”許玄雖不修丙火,可門中卻有這傳承,自然能看出虛實,“【秉陽元】浸染煞氣,是當年大夏亡滅之變,根源還是要自其中去尋。”
楊緣心眉眼不展,此時應聲回道:
“若是父王歸來,倒是能解答幾分,我見識淺薄,卻看不出其中緣由。”
許玄聞言,心中一沉,老大人前往旸谷求道,蹈焰妖王不知所蹤,若是這兩位在,自然能幫著處理,可眼下卻不敢妄動。
“飛廉一脈的斐祥妖王可還在族中?我正好去問問。”
他此時看向楊緣心,飛廉如今居于朱崖海附近,位于水陸交接處,以乘靈風,這一脈有兩位紫府,紫府初期的斐祥,以及另外一位中期的老妖王,號稱風伯。
“斐祥大人近來倒是在族中坐鎮,可去朱崖海尋他。”
“好,即使如此,當去問問他,也好明白諸位前輩去了何處。”
許玄自然未想過去求見白狐丘的紫府,這一家僅竊文一位紫府后期,如今也離去,且一族都居于南海臨近的一處小國內,前去多有不便。
同楊緣心吩咐幾句,他便破開太虛,瞬息化雷遁走,只是行走太虛的速度不如人神迅速,顯得沉重不少。
“朱崖。”
許玄默念著海名,當初尚光妖王便是在此地煉殺虛靈殿紫府,一戰震懾南海諸道,就此進駐,無一人敢阻攔。
奔北而行,不過少時便至朱崖海域,見前方青云連片,堆積如城,其中樓閣隱現,自其中多有妖類顯化原形,為雀首鹿身,長角蛇尾,淡青毛發上帶著華紋,踏清風而行。
飛廉,和商羊相對,古代分別擔任風伯和雨師之職,這一脈數量更是稀少,許玄極目望去,行走的飛廉也不過五指之數,剩下的便是招攬來的妖物,御風巡邏,呼嘯往來。
他主動泄露氣息,神通光彩變化,雷霆極意凝聚,蔓延入青云之中,當即見一著天青綢服,手執折扇的青年行來,容貌俊美,幾乎妖邪,正是斐祥妖王。
“見過前輩。”
許玄行禮,這位是和蹈焰妖王一個輩分的,縱然只是一神通,可也要表示幾分尊敬。
斐祥此時看過許玄,眼中光彩流動,似乎在盤算什么,過了少時,才笑道:
“你成了神通,呼我道友即是,修行路上,達者為先,你我都是一道神通,哪里分什么前輩晚輩。”
清風徐徐,吹來一片青色云氣,落于二人腳下,斐祥一揮折扇,此時已然猜到對方來意,先行開口:
“可是來問三族紫府的動向?”
“正是,奉焰山中我緣意兄長突破有異,正需蹈焰前輩歸來,看看情況。”
許玄如常回答,竊文、風伯,乃至蹈焰,這三位妖王顯然是在處理件大事,要求隱秘,筑基都不能告知,且一時無法脫身,不然蹈焰絕不會丟下親子不管。
“本以為你突破成功還要些時間,不想竟這般快。”
斐祥只以青云封鎖四周,禁絕外人窺探,此時面上才顯出幾分無奈來。
“如今可同你說說,蹈焰怕是一時不得歸來,我族的長輩,還有白狐丘的竊文前輩也是如此。”
許玄神色稍斂,心中卻更是疑惑,只看向斐祥。
“你可知,南海是哪位金丹坐鎮?”
斐祥若有所思,此時問及這事,許玄自然知曉。
“化水一道的大人。”
【圣慈元姆】,化水一道的金丹,于天池更南邊,幾乎是臨近此界盡頭的地方立下道統,這位大人頗有善名,更是僅占一域,并不以南海主人自居。
此時提及這位,許玄心中卻生出幾分不妙的預感來,涉及金丹,就是天大的變數。
斐祥目光陰沉,身旁清風一滯,嘆了一氣,只道:
“我等都知道,這位大人的道統是【大普度圣土】,和北遼的【大樂欲凈土】相對。”
“南海承平這些年,也有這位大人的功勞,甚至妖類繁育血脈,都因此簡單不少,祂如今狀態極差,圣土中的紫府出世,請了一圈,南海中的紫府大都去往極南,幫著維持一物。”
許玄心念急轉,卻是想起這位的跟腳,正是昔年【慈惠】真君二分而成,在金丹中也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只是看這位今日的狀況,顯然差到了極點,圣土竟然要請別家紫府前去,不知要付出何等代價。
“我們三族搬到南海,可是費了不少功夫,且北邊那位菩薩時時盯著,想將南海化為自己的道場,雙身合一,若是其功成,此地便將化作魔域。”
許玄了然,原來這幾族的紫府都去了極南,連帶整片南海的大多紫府都有動作,皆為這位元姆。
‘難怪天池中的紫府就這般讓我突破了,正值多事之秋,也無功夫同我糾纏。’
“如今圣土關閉,一共有近十來位紫府入內,我族的長輩這些年也聯系不上,我遙遙去看過一次,卻見化水迷蒙,遮天蔽日。”
“緣意的事情我也查過,可也未有個好的法子,若是尋個丙火紫府來,也能施展些手段。”
斐祥此時氣勢稍降,他受三位紫府托付,照看三家,可楊緣意的事情,他委實是束手無策,畢竟他又不修丙火。
許玄此時卻是心中漸漸明了,眼下正有兩條路可選,一是尋回蹈焰,可圣土關閉,牽扯到金丹之事,怕是遙遙無期,二便是再尋一位丙火紫府來,施展神通。
請誰來?
許玄此時卻是思及一位,正是西海的【武炎】,這位是溟云天出身,修行的丙火道統雖和火鴉有偏差,但辨明筑基的困處,當是輕易。
“我倒是知道位丙火紫府,或許可去問問。”
他沉聲回道,如今倒是不可再敷衍穆武德了,可書信一封,請其來奉焰山看看情況,順道試探幾分他對溟澤的看法。
同為洞天出身的蛟蛇,兩人發展方向可謂完全不同,穆武德如今已經撇清溟澤關系,只以鳴蛇身份行走,而許玄則化作純血,成了南溟在外行走的正統。
不管如何,能成紫府,都不尋常,許玄絕無輕視這位的心思,此時更多是盤算,猜測對方到底圖謀為何。
‘丙火、太陽和煞氣’
不知為何,這幾道糾纏一處,許玄心中不由生出幾分說不上來的郁氣,神通運轉,一切又復歸正常。
“既然如此,倒是需你卻走動了,我要以靈器總觀三家所在,時時刻刻防備著,倒是離不開。”
斐祥嘆了一氣,他修有一道掌觀山河的秘術,也因如此,選他留下,來看護各家,至于其余紫府,都已前往圣土,為元姆驅策。
這事情可是不敢耽擱的,一旦極南之地的元姆勢弱,北邊【大樂欲凈土】中的那位說不得就要施展手段,屆時就別想在南海待了。
“前輩安心看護各族便是,其余事情,我來處置即可,就是有人殺上門來,也可抵擋。”
許玄此時拜別,破開太虛,往奉焰山歸去,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復雜許多,甚至將北遼的【大樂欲凈土】也牽扯過來,讓人憂心。
“只盼穆武德能看出什么來,他修行的是【旱為虐】,按照緣心的說法,也是因大夏亡滅而生的丙火神通,倒是和【秉陽元】的變化有些關系。”
許玄早早聽及這位武炎妖王的情況,此時越想越覺對方適合處理楊緣意突破的狀況,當即準備修書一封,問問對方意思。
日光正盛,照在海面,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