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焰,丙陽殿。
赤光忽閃,太虛破開,著朱紅華服的男子現身,坐于主座之上,神情肅然,赤玉般的瞳孔瞥向太虛裂縫,正見著逸散出的天魔彩光。
赤火騰起,化作寶爐狀,將魔光悉數蕩盡,此時他才入座,以手扶額,似在等著什么。
殿頂刻圖震動,金烏、太陽和火樹玄紋明滅,赤氣彌散,化作火鴉上下翻騰,鳴叫不止。
殿中忽地憑空顯出一人身形,重紫長袍,墨鱗玉角,面上顯出幾分喜色來,沉聲道:
“前輩。”
許玄見著蹈焰平安歸來,此時心中安定不少,主座上的蹈焰眼瞳稍明,只讓許玄落座,才開口問道:
“這些時日,山中情況如何?”
許玄只將近來見聞一一告知,同時奉上自武炎那處得來的《皦陽沉淵錄》,此卷功法正是【明夷晦】的突破之法,如今已送入楊緣意的閉關之處。
“不錯,果然是這功法,以太陽西沉,沒入地淵,奉修煞炁為根本,我來時見緣意閉關處暗煞抬升,丙火伏降,看來他已有決斷。”
蹈焰此時目光稍斂,握緊手中道書,語氣卻有些古怪。
“是非禍福,誰又能知?他今日修了這功法,往后的道途可就全靠自己去尋了,若是沒什么機緣,可能一輩子困在紫府中期。”
“若是順著大勢,說不得也能走到老大人的境界”
許玄心念一轉,思及先前在西海所見,若是「燥陽」可證,楊緣意自然有大機緣在身,同穆武德一般,占盡先機,金位可圖,若是那位妖主謀劃失敗,恐怕也要隨之身死道消。
“這幾道功法是金烏次子所留,恐怕還是要將心思放在這上面。”
“武炎所說的【太陽晶種】一事,雖然重要,可其中蹊蹺頗多,我等先靜觀其變,不直接插手,能得來最好,若是無緣,也不必強求。”
蹈焰赤瞳一明,他初次聽到太陽晶種,心中也是震動不已,若是他得來此物,幾乎能縮短數百年苦修時光,穩穩修至紫府巔峰。
可他畢竟是老資歷的紫府,很快就察覺出其中不對勁來,只嗤笑道:
“這種事情,只需看幾家大勢力是如何行動的便是,若是真有此物,宋氏修行離火,洞天中的【離攸長炎丹鳥】又在西海有關系,絕不會錯過。”
“還有眾陽府,這一道號稱日府遺脈,若是得來此物消息,定然不會輕易放過。”
“【覆障】更不是好相與的,身毒道統更近古代仙釋,這位大阿修羅自奉末一路活到現在,是和須彌角力的人物,上應羅睺,從他手中奪食,呵.”
許玄心神稍定,到底是蹈焰見識多廣,不過少時便看清局勢,
西海的事情定下,他此時感受到殿中殘余的幾縷天魔之氣,念及當初在大普度圣土所見,便問道:
“前輩,圣土那邊情況如何,可已安定?”
談及此事,蹈焰眉宇間多了一抹憂色,催動神通,赤光忽閃,頓時殿中充斥光明之意,再無半點天魔氣息。
“各家一共去了十來名紫府,齊齊出手,奉妙藺大真人為首,共同催動法寶,算是將海眼鎮住。大樂欲凈土還在出手侵擾,這事情算是圣土私事,妙藺前輩便讓我等先行離去。”
蹈焰言辭中憂慮頗盛,卻還是說了幾句安心的話。
“畢竟有真君在,應當不會出什么岔子,不然真讓這家邪釋入了南海,奉焰山怕是又要搬往別處。”
“這一家真這般駭人?天池中就有紫府眾多,還有大普度道統在,若是真攻入南海,被離國隔斷,怕是也討不了好。”
許玄見蹈焰這般忌憚大樂欲凈土,心中稍有疑慮,南海各家大都底蘊深厚,不差離國仙道,只要金丹不出手,就是幾家仙宗來,恐怕也討不到好。
“倒不是他家實力超然,委實是太過行事無忌,手段邪性,金丹都是超然在上的人物,少有行走,即便真的出手,也是牽動天下大勢。”
“北遼那位則是另外一極端,人欲熾盛,魔性深重,入了那凈土之中,便失了真名,去了本相,僅余大欲,比釋修的度化之法還邪性.”
蹈焰聲音極為忌憚,釋修常常度化妖類,和貴種關系極差,可在這位妖王看來,大樂欲的凈土的手段竟比釋修還要邪門,倒是讓許玄不由多留意幾分。
“我記得老大人談過這一道的事情,倒是讓我現在還記著。”蹈焰目光一凝,神通此時將整座丙陽殿覆蓋,似乎怕驚擾什么。
“【雖號大欲,實則無欲,不過托他人口舌,遍嘗世間種種】”
言畢,許玄心念一轉,倒是想起玄雷部那位天雷神使,正是被大樂欲凈土的修士奪名去相,連紫府都叫不出他真名來,這手段確實邪異。
“不過也不必太過擔憂,邊疆戰事不斷,這一道重心還是放在大離,在南海的手段,也不過小打小鬧。”
蹈焰的安慰適得其反,許玄此時想起天水之外的戰場,正有這一道的修士出沒,實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今成就紫府,又是劍仙,加之龍庭嫡系的身份,在南海已經無人敢輕視,妙藺前輩都問過你的事,頗為看好你。”
蹈焰笑意頗盛,此時起身,瞥見許玄腰間陰陽佩劍,搖了搖頭。
“可惜,我族雖修丙火,卻不擅長煉器,更兼使得是長兵,少用刀劍,不過”
許玄此時也正發愁,靈劍難尋,各家都寶貝的很,【東晰】、【清質】若是想以神通溫養晉升,不僅需要紫府級別的陰陽靈物,耗費的時間更是極久。
少了劍器,難免在殺力上有些不足,同毗羅斗法,那柄殆炁魔戟的神妙就可見一斑,直接破了對方至火法身。
“你也不必憂慮,我族雖無什么劍器,你溟澤難道就沒了?”蹈焰朗笑,拍了拍許玄肩頭,“早些前去洞天,也見上你父王一面,多說幾句好話,龍庭中缺不了你的東西。”
“溟云天”
許玄此時面上應和,心中卻沒什么底氣,廣澤龍王應當是知曉他的異樣,只是不知整座龍庭又是如何。
可這一趟卻是免不了的,他如今身份,都是扯溟澤的大旗,借著占了不少便宜。”
蹈焰已經離去,倏忽不見,殿中僅剩許玄一人,他心念稍沉,此時默默感受體內龍血流淌,脖頸處的逆鱗越發神異,玄陰之光內藏,若仙鋒在鞘。
‘天陀如今在準備轉世,少有回應我,也不知他和廣澤到底是個什么關系?’
許玄輕嘆一氣,只希望這老妖靠譜些,就怕他一入龍庭,當場就被拿下,找誰說理去?
他此時復又取出那卷溟澤的法旨來,看著上方落款處的【廣澤晦云龍王】,心中不免生出些好奇來,能和天陀廝混到一處,看來也不是什么正經龍王。
破開太虛,他此時徑直往溟海奔去,心中默默參悟著幾篇法術,如今要入龍庭,當早做準備,至少要將法身徹底修行完全。
【降雷澤】少有加持殺力,威能幾乎都落在這【雷澤化圣身】上,他當初不過是初具法身雛形,未有什么神妙,便可同毗羅抗衡,足見其不凡。
頃刻間歸于行宮之中,開啟陣法,吩咐下人莫要入內,雷澤蔓延,盈滿一殿之地。
雷澤法身修行需紫府級別的龍氣、雷霆,此物他都不缺,溟澤龍身,混一無咎玄雷,都足以供給這法身。
如今真正想做的,乃是將當初突破時所見的社雷大忿怒相也煉入其中,以增長殺力,正合【玉血天心術】的異表。
‘黑衣玄冠,三頭六臂,各執斧、弓、劍、鐸、索、戟,踏紫云煌雷,頂北斗破軍,正是社雷之身。’
他觀瞻【天蓬誅魔圖】已久,此時心中早有計較,這尊社雷忿怒相,恐怕正是雷部正統,直承天蓬。
‘三首當以震雷為相,為雷龍,巨靈和混沌,對應金位,象征道統所屬,六臂執兵,則效仿社雷刑罰之性。’
‘斧、弓、劍、鐸、索、戟,這應當是一套雷宮靈器才對,還要有煉法,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完整.’
雷澤涌動,若有巨人足跡落下,龍吼陣陣,神圣內蘊,紫白糾纏的雷霆自他法軀中顯化而出,化作軸柱,凝聚雷性,逐漸成法身之形。
【混一無咎玄雷】的品階頗高,許玄這些年翻閱不少記載,只知此雷是司劫府中傳承,歸屬【洊合】,兼有震社二性,溝通天地。
以這道雷霆為根本,雷澤法身逐漸完善,整片雷澤光華涌動,神異至極,甚至排斥起太虛,內里化為純粹的雷霆大澤。
這感覺讓許玄想起毗羅的【空相火】,此火也有干擾太虛之用,如今他以法身坐鎮雷澤,竟然也生出類似神妙來。
劍意本就可斬入太虛,如今配合雷澤法身,尋常紫府初期,已經極難自他手中逃出,若是再遇上毗羅,當能留下。
‘若是有靈劍在手,就是紫府中期修士,也能周旋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