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變幻,紫雷暴動,席卷灰氣。
天池水簾外駛來一艘青金戰船,寶船兩旁分有三尊青銅虺首,此時噴吐壬癸二光,掀起毒雨,腐蝕大南恩寺的法陣。
【溟光】戰船上妖兵林立,多為鱗屬、羽族,青露和炎羽二衛此時虛實待發,分別由一青袍少年和赤甲男子領著。
正是墨溪和楊炎錄,兩人分別是青虺、火鴉族中統兵之人,此時奉命,收拾殘局,遙遙得了許玄下令,眼中精光一盛。
“祭碑!”
墨溪肅聲,一眾妖物便抬起數面天碑,其上刻畫鱗蛇之相,栩栩如生,似乎隨時都可活過來。
【六鱗碑】,記載溟澤附屬鱗種的本相之物,此時安置在戰船之上。
溟光已經恢復紫府品階,一經催動,便見鱗屬之形顯化,自天而墜,落在廟宇之上,沖擊陣法。
許玄立身云端,緩緩收斂神通,劍鋒一挑,其上是一截灰氣朦朧的斷臂,自肩處齊齊斬下,正是空銘真人的。
他擰轉劍身,這截斷臂瞬間爆開,化作漫天血雨落下,染紅海域。
下方陣法卻已經被破,大多僧眾都已逃竄,他也未曾出手阻攔,任由其走了,只要不抵抗,大都未讓手下妖兵下殺手。
見著下方已被清理干凈,僅剩一間間殘破廟宇,島嶼間火光沖天,他掂起南法僅剩的一點真靈,漠然看來。
“清和宮叫你藏匿在何處,你是如何占下的?”
許玄對釋修的東西并不感興趣,這南法身上價值最高之物,就是那水火袈裟和紫金缽盂,都是寶器,借著凈土之力,勉強能和紫府靈器角力。
可遇上【列缺】這等雷宮重器,北川龍王祭煉數百載時光的靈劍,這等寶器只若紙糊的一般。
“你敢毀我金身,你可知我師是何人,乃是懸空寺長老【悟圓】,你——”
南法仍在叫囂,讓許玄微微皺眉,察覺出一點不對來,這南法就是再蠢,此時也該服軟,懸空寺的手可伸不到天池來。
就是得罪又如何,他現在又不往離國去。
手中發力,雷霆涌動,將南法華光縈繞的魂魄轟的焦黑,這胖和尚再也無力掙扎,聲若瀕死。
“在我寺主殿之下,藏在陣基中。”
許玄輕抬右手,一片墨云落在大南恩寺主殿上方,自其中探出一小山般的墨鱗龍爪,轟然拍下。
“你!”
南法怒吼一聲,眼睜睜看著自己那點家底被毀去,島嶼裂開,露出半浸在海水中的墨色水宮。
行宮匾額之上,正有一行金字,為【清和宮】,許玄神通運轉,瞬息就將這座水宮搬運至太虛中,連帶幾座金碧輝煌的廟宇也未放過,掃個精光。
“說,你是如何偷取我溟澤之物的?”
許玄義正言辭,讓南法一時愕然,這都多久的事情了,溟澤退走,已經是夏朝前,現在來同他算賬?
南法瞥了眼對方祭出的那柄靈劍,一看就是雷宮之物,怎么,你不怕雷宮討債?
他當下學聰明了,知道眼前這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懸空寺的名號鎮不住這龍種,只緩緩道:
“昔年溟澤避世,走的匆忙,諸多事物都未帶離,封在天池核心,我等常年動搖,偶爾有些水宮、靈臺漏出,【清和宮】就是這般讓我取來的。”
“天池各家,哪個手里沒有溟澤的東西,時間這般久了,你還能一個個去要?”
南法咬牙切齒,魂魄化作一指大小,被許玄死死捏著,動彈不得。
“為何不可?”
許玄語氣驚訝,微微一笑,就祭出恒岳印,以艮土玄光將南法的魂魄鎮壓在下。
“南法金剛且等著,自有我一一討債的時候。”
收拾完南法,御風落下,此時他才感受起天池中的神妙來,龍血激蕩,心神暢快,天地中道意涌來,頗為親善他這具龍軀。
越是靠近天池核心,這種感覺越強烈,此地若專為南溟龍種造就的修行之所,他隱有感覺,若是在此成就第二道神通,耗費的苦工將縮減不少。
他此時吩咐下方的一眾妖兵改造凈土,就要駐扎,不少還未來得及逃走的僧眾,被一眾妖物當作奴隸驅策,搬運起廢墟來。
許玄看著這一片景象,心情大好,首戰得勝,進駐到天池,已然完成一大步。
他真正所求,卻是將這處福地納為己有,屆時策應溟澤,重迎壬水,一旦溟澤重迎龍君,天晦、溟華中的諸位龍王便可出世,那是何等景象?
天地間恐怕立刻就有一頂尖的金丹勢力落下,溟澤除了失去金丹,底蘊之深厚,不差各道,洞天、法寶都在。
天邊忽有彩霞騰起,幻景朦朧,讓他心神一凜,收起法劍,靜待來人。
那片彩霞徐徐飄來,逐漸凝聚成一模糊人形,戴玄冠,披羽袍,遙遙打了個稽首,傳來一陣男女莫測的聲音。
“溟度龍王劍意果然厲害,輕易拿下大南恩寺,空銘修行宇清大道,都被你斬下一臂。”
對方神通變幻,為彩霞虹光,蜃景幻象,種種迷蒙之態,千變萬化,許玄猶自鎮定,清氣運轉,始終清明。
“可是蜃景道幻顏真人,怎么,你要阻我?”
許玄聲音冷厲,絲毫不退,逆鱗上殺氣淋漓,劍光翻騰,那彩霞中的人形卻只搖頭,繼續說道:
“蜃景道對我是無所謂的東西,原地散了,將地盤讓給龍王也可,龍宮的東西我更是早早備好,只待龍王來此。”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求?”
許玄仍然警惕,龍威隱現,身旁風雷變幻,掀動彩霞,要露出對方真容,幻顏身形卻始終朦朧,雙方暗暗角力。
“今日來此,是表明態度,我自始至終都不是溟澤敵人。”
說著,幻顏揮手一卷,彩霞變幻,其中正有諸多溟澤舊物,水宮、靈臺、寶駕等等,大多靈光黯淡,在歲月中消蝕,少部分還堪用,都細心保管好。
這一眾事物送來,顯然早有準備,不論價值,至少心意在這,許玄敵意稍減,卻見幻顏繼續開口道:
“待到龍王修成紫府中期,那時你我再共謀大事——”
對方的聲音忽地消散,一片寂靜,可許玄卻明悟了對方意思。
‘【華古】舊傷加身,我欲誅殺,靜待龍王同我共襄盛舉。’
彩霞散去,幻顏的身形頃刻不見,許玄神情稍動,這位幻顏真人倒是所圖甚大,主意都打到那位華古圣靈身上。
許玄細細計較,若是他修成紫府中期,劍意加身,本就能同華古較量一番,若是幻顏再出手,勝算不小。
他此時坐鎮云端,心神稍動,看向天池中心方位,靈機震蕩,墨色壬水翻滾,同艮土玄峰碰撞,難分難解。
自天際中傳來一聲渺遠的鯨鳴,引得海水震蕩不止。
‘幽鯨?’
天池核心之地,也僅有三家立足,其中幽鯨、石人二道最為勢大,如今一直爭斗,甚至連龍屬進駐都無暇顧及,不知為何?
他正以神通觀摩,可天池中心法光升騰,看不真切,只是伴隨鯨鳴響起,整片海域都開始共振。
內景之中,清氣忽地流淌,自行顯出太清道碑下的那一方青石,其上刻著一行古字,劍意淋漓。
“此為玄炁第一顯,開天前已有。”
這一行字跡許玄熟悉無比,更是隱有猜測,刻字者正為奉玄劍仙,古代玄炁一顯。
此時自這行刻字之下又有字跡顯化,劍意變幻,虛無縹緲,難以捉摸,逐漸顯出幾個古字來。
“鯤鵬圖南,落于天池,見我奉玄?——【南華】”
他此時回過神來,看向天池中央,眼中清氣一轉,卻隱見一鯤魚并鵬鳥之形,合太陰太陽之位轉動。
‘這是鯤鵬.竟和天池有聯系,廣澤為何不告知我?’
許玄性命震顫,若有所悟,死死盯著天池中心,清氣散去,那鯤魚、鵬鳥二形卻已然不見。
鯤鵬正是玄炁一顯,天生兼合陰陽二相,神異非凡,伴隨【奉玄】而生,是真正的仙獸,不留血脈在人間。
如今竟然在天池有蹤跡,倒是讓他心中有些猜測。
‘壬澤鎖于太陰,鯤鵬正是陰陽變化之極,陽湖要自天池來證道,或許正有這聯系’
他心神一動,既然和玄炁有牽扯,不知和太清道碑有無聯系,如今占下天池的理由又加重一分。
神通運轉,將清和宮乃至諸多溟澤遺留之物安置,許玄吩咐幾句,便入水宮之中,只覺四方靈機自發涌來,道意親和,若乃天成。
緩緩取出一卷道書,正是《無咎御景法》,成就的神通乃是【乘無咎】,在古代另有稱呼,為【返道樞】。
“天為蓋,地為輿,四時為馬,陰陽為御,電為鞭策,雷為車駕,而無處不可游。”
此法開宗明義,正合天地無拘之道,以游無窮之境,正合身法,一旦成就,就是與道同游的境界。
“厲遠彌高,經霜無跡,照日無景,扶搖直上,蹈騰昆侖。”
許玄心念一定,取出這神通所需的【無咎云氣】,納入內景之中,緩緩凝聚雷車、電鞭等等玄象,融入其中。
天池之中修行進境飛快,按這時間來算,恐怕最多數年時光,就能再成一神通。
屆時【乘無咎】加身,配合【降雷澤】替死之術,已有在天池中行走的底氣,行事也更方便許多,可入天池核心一探。
“華古.”
他思及這位,心神稍動,如今唯一的變數,就是這位石人道的紫府后期,不知其狀況如何,是否真如幻顏所言,有傷在身,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