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境之中。
三人歸處都已安排,天律威嚴更盛,遠處的雷城更為凝實,諸多判官、使者走動,傳旨下律,如同雷宮再現。
如今道境之中,已有統共六位紫府級別的仙官,而許玄這些年所頒下的天律,增長更多,按照他對天庭的模糊印象,已經足足增長到四十九律。
這還是他收斂了些的結果,律文一旦定下,他也要遵守,如若違背,則修為會減去一分,可讓其余諸修遵從天律,對神通進境、威能都有加持。
【太初序】,即將成就,應當就在近來數日之間。
這道社雷神通之難修,遠遠超過許玄想像,他本就司一門派的律令,加之道境中的六位仙官遵律,可耗費的時日仍遠超修行【乘無咎】。
若是未將南法三人納入道境,這道神通恐怕還需苦修多年,甚至還不一定有成。
‘古代有雷宮的律法在,修行此道,只需順應雷宮之道德、刑罰,如今卻是要從頭開始。’
這就是社雷難修之處,許玄此時暗暗估算,若是以【太初序】來成就神通,他是絕不可能功成,除非像宋世明那般有一國雷部支持。
【司天劫】更多著重于刑罰之威,而許玄傳承劫法劍脈,本就有加持,甚至還有北海那位大人的一瞥,這才安穩突破。
‘難怪社雷紫府如此之少。’
大離以一部之威,也就養出一個宋世明,如今應當正在突破之中,還未成就神通,這般一想,許玄倒是覺得自己進境飛快了。
駕起座下墨麒麟,直直奔往東邊,歷經影娥池、道脈天碑,路過廣化宮的疆場,便見一座玉光忽閃的小院,內室之中,一著彩云宮裙的仙娥正對著一堆玉簡、紙頁怔怔出神。
院中有幾名侍女候著,都是用清氣所化,并無靈智,僅能簡單交流,無論玉歡問什么,都是用不可妄言回應。
許玄駕雷而下,直入院中,兩旁的侍女齊齊行禮,高呼大人,便見內室之門洞開。
玉歡急急自其中走出,腰肢一擰,歪歪倒在墨麒麟前,披頭散發,眼窩極深,顯得有些形銷骨立,哀道:
“大人,能不能換幾個機靈些的侍女,這地方清苦的很,我整日就是編撰道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這一副姿態看的許玄稍稍一怔,編撰道藏是個消磨心力的過程,歡欲的本性又是貪歡好樂。
如今她雖化為玉歡仙娥,可這本性卻未改,在此枯坐,是有些難為她了。
“讓你在此編撰道藏,也是為磨煉你的心性,你資質不錯,上面正有化水一道的仙位空著,我還想提拔你去”
“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強了,當初我升入雷宮,足足熬了近五百年,今世的修士——”
許玄搖頭,嘆了一氣,下方的玉歡卻是一怔,看向許玄。
她的臉上忽地煥發出光彩來,好像一個即將渴死的人看見遠方一處清泉。
“不知.是何等仙位,是【慈泉】、【欲滔】這等從位,還是化水正果?”
玉歡抬首,她所化的仙娥容貌極佳,嬌艷中又顯清麗,此時半跪伏在地,揣摩著這位雷宮大人的意思。
許玄哪里知道化水這些位置之分,當下沉默,閉上眼來。
“難道是和至火相接的【大獸】之尊,不對,此道女子是修不成的”
眼見玉歡越想越偏,許玄輕咳一聲,座下墨麒麟隨之嘶吼,打斷了玉歡的幻想。
“自然有仙位空著,我今透露給你這消息,已是極限,其余之事卻不能多說,你在此好生研修道藏,日后才有機會。”
“是,妾身謹記大人之令。”
說著,玉歡似乎想起什么,抬首,猶豫幾分,還是顫聲問道:
“不知大人尊號為何,在雷部任何等職位?我那穆虛.同道,先前想求見大人,可出了此地,只見一片清氣,不知去處。
此言一出,輪到許玄有些疑惑了,他哪里想過給自己個什么身份,思慮少時,一劍斬出,劫罰之意升騰,天中雷劫滾滾。
他當下看向玉歡,只輕聲道:
“待你日后位置高些,自然知道我的身份。”
玉歡心中駭極,這劍意她卻是知道的,是司劫府所傳,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修成,眼前這位大人的身份之尊貴她早有猜測,畢竟是以墨麒麟為坐騎。
說句難聽的,他和穆虛兩人加起來,還沒人家一只坐騎尊貴,可眼下這劍意還是讓她有些惶恐。
劫法劍意一成,將來必定是雷宮中的大人物,下界的劍修或許還有修為、體魄之類的短板,可人家是雷宮所出,仙職加身,統統都能補足。
“如今編撰的道藏有多少,一并取來,我好送去給幾位同道評判,看看你道行如何。”
許玄此言一出,玉歡卻是面色煞白,先前可未告知她有這一遭,還要評判她道行,以雷宮的嚴苛,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當下她卻取出兩部道書,交予許玄,恭聲道:
“回稟大人,如今已將我修行的道統整理出,加上我個人感悟,又有修補,這道【濟世慈惠書】內有化水三法,分別成就【慈心瓶】、【大欲口】和【濟世泉】。”
“其中品階最高是這道【大欲口】,為六品。”
“至于那饕餮修行之法,歸屬血炁魔道,似乎是歸一魔君的傳承,我歷經編撰,修成這道【歸一合血卷】,有血炁諸法,也是三道神通,加之些魔道法術。”
玉歡面上顯出些不屑來,此時搖頭,只道:
“這些魔道,真是惡心,血炁本是我人族立身之本,如今這般臭不可聞,還是那位血祖干的好事。”
“這些法術大都要用人族血氣,不甚高明,唯有一道【天血魔胎術】,乃是五品,可用自身血氣、乃至妖類的來養,成一魔胎,是歸一血道的妙法,仙修也可用。”
許玄聽著玉歡罵起自己同僚來,心中只覺好笑,可聽及貪惡這一身道法的來歷,卻是想起什么。
‘昔日大離雷部所誅之魔,正同歸一魔君有聯系,至于這血祖.’
他心中稍動,稱尊作祖,意義非凡,幾乎等于一整條道統的創立之人,只是不知玉歡所說的血祖,是否是那位血炁仙人,亦或位置更高。
許玄暫時不欲直接去問,自從上次將【太蒼玄蘊】納入之后,這處道境似乎真正復蘇過來,他收攝入內的這些人,似乎也有自己的記憶,由道境直接賦予。
他將兩卷道書收起,隨手凝結出一道玄黑雷令,便交予玉歡。
“如今此地又有幾位仙官調來,你在此待的久些,人也聰明,便由你來統籌諸事,道藏可慢慢編寫,若是有什么事情,通過此令聯系我就是。”
玉歡接過這令,面上一喜,正欲再拜,卻見那墨麒麟已經騰空而起,轉瞬不見,僅留她在這小院中。
“仙位,我也有這等機緣.”
她反復踱步,顯得有些癡態,忽地想起什么,看向兩旁立著的侍女,面色稍沉,轉身歸于內室。
“怎么都是些悶葫蘆”
內室之中,隱約傳來一聲抱怨。
廣化殿前,血氣彌散,魔云滾滾,饕餮惡獸伏倒在地,被無數雷霆鎖鏈捆住,當下不敢有絲毫動作。
此獸旁邊正有一青袍道人,手持銀針,正在取血,催動神通,墨青癸水法光加持其上,將血氣取出。
至于這饕餮前方,則是一胖和尚在講佛法,說的天花亂墜,華光涌動。
穆虛聽得心煩,他在這廣化殿待的好好的,如今來個和尚,不知是何意?對方身上卻有雷宮的令,又做不得假。
“你這和尚,念小聲些,太過吵鬧了。”
“小聲?”
南法抬頭,神色稍肅,繼續道:
“這可是雷宮的大人親自下令,讓我來度化此獸惡性,怎能小聲?你這饕餮,可曾知道錯了?”
貪惡所化的饕餮并無首,只有一張血色大口,此時自其中傳來嗚咽聲,低低道:
“大師,我知錯處,愿意歸順,能不能帶我去佛土之中,就是當坐騎,也好過在此”
他此言未盡,卻聽南法一聲呵斥,華光一盛,怒道:
“你這惡畜,還想哄我,今日便用我禪悟三百六十部真經來度你,先從第一部講起.”
天中忽有雷霆落下,打斷南法講經,正是一尊墨麒麟,其上端坐一人。
穆虛面上一喜,正要上前,卻見那胖和尚已經急急跪拜,高呼道:
“拜見大人!”
‘你!’
穆虛緊隨其后,心中對這南法更是不喜,只盼其早些調走。
“近年來萃取的精血何在?”
許玄目光一轉,看向穆虛,如今那道【天血魔胎術】正好讓法言修行,以抑制妖氣,不然他只怕這名弟子修至筑基后期,突破神通,就會化妖。
當初天陀讓尋魔胎之術,以凝收妖性,血炁、殆炁二道的都可,許玄這些年曾致信南罔,可卻未有回音,既然殆炁不行,那就只好從血炁入手。
正好有這饕餮之血,可作為修行魔胎之用,僅需一滴,就足夠法言在筑基一境修行。
穆虛急急上前,取出一銀盤來,其中盛有淺淺的一層紅黑精血,他當即奉上,恭聲道:
“如今已萃取出十二滴精血,歷經玄化池洗練,將其中魔氣蕩盡,化為最純凈的血氣,和這饕餮斷了關系。”
“好。”
許玄收下此血,瞬息離去,根本不給穆虛和南法講話的機會,僅在天中劃過一線雷光。
他駕著墨麒麟,看向這幾滴精血,稍稍感知,便能體會到其中的充沛血氣,不染魔性,讓他有些猜測。
‘玄炁,能凈化血炁?’
他正思慮此事,心中忽地一動,正是觀中有感,一道熾熱、光明的氣機復蘇,讓他原本閉關的人身,驀然睜眼。
“霄聞!”
大赤殿中,許玄起身,目光穿過重重阻隔,望向五行山中的昭陽峰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