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
許玄此時顧不得其余經文,卻是先行觀起這《懸天混雷書》。
他稍一翻閱,便見其中除了【道混玄】,還記著洛安所言的【自修省】。
【道混玄】,混沌辟斬,為道求玄。
這一道神通卻只記述這短短一行字,剩下的經文都為一片混沌氣遮掩,仍然不得見,而其中記載的另一道【自修省】卻是能清晰觀之。
【自修省】,修身反省,不染前業,此道神通之用,卻是洗去前業,修身斬過,正合雷霆無業之德,可避走三災。
如果說【乘無咎】是自命本上退卻劫罰,以不落社雷,而這一道【自修省】則是自性根上完全,無業加身,不染災劫。
僅是淺淺一觀,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古怪之感來。
這兩道神通一修,恐怕和社雷劫罰毀滅之意,相距的有些過遠。
‘若是修此道,僅靠調合【降雷澤】,真有機會去求洊合?’
他在這一道金位上的感悟頗深,此時正看出這神通煉法的怪異來,洊合乃是一死一生,一落一揚,故而震社二性必定有聯系。
可【乘無咎】和【自修省】一旦修成,恐怕就是災劫難加,不落天罰,如何能去承社雷?
洛安此時卻不知許玄在想些什么,仍解釋道:
“天霍龍君也留有記述,曾作一篇玄論,為【雷虛】,乃是正震雷不加外意,秉持雷霆之正的闡述。”
“如今雖已失卻,可還有部分記載留下,正有談這一道【自修省】,說是若求果位,當最后修此神通。”
許玄默默聽著,心念急轉,如今五雷之中,卻是是震雷最持雷霆之本意。
霄雷可清靈除穢,從風雨天云;神雷為天發殺機,其威不可測;社雷則代天行罰,司天地道德。
至于最后一道靈雷,更是離雷霆正意最遠,連雷聲都無,不呼應天地,說是光華、氣場更為合適。
唯有震雷,一聲一氣齊全,更不加任何多余的人為意向,可以稱得上純凈至極的道統。
‘這【道混玄】既然不是龍種的傳承,出現在此.’
許玄心中隱有觸動,只覺這一道神通眼下卻不可同人說及,只藏于心中。
“可惜,【豐隆】連鼓未曾出世,還沉在海淵之中,這兩道靈寶一旦匯合,神妙卻是遠勝單一之器。”
洛安言辭中有些可惜,許玄當下卻自脖頸處的逆鱗上一點。
列缺顯化,玄黑長劍上龍紋生著湛湛紫華,此時遙遙同下方海淵呼應。
“我前去一探。”
許玄當下有些意動,列缺劍器正應【曄照夜】,所以才有紫極壓凝雷光之妙,而豐隆連鼓應當對應的是【震天衢】。
這兩道神通都是震雷一道的攻伐之用,兩者相合,方為雷電,威能自然也有不小提升。
“溟度族兄小心,這海淵之中,有虛摯龍王昔年留下的怨雷,經久不散,可纏人神魂,紫府一不留神,也會受傷。”
洛安眼下倒不是怕這位溟龍取走靈器,她倒是愿讓對方多沾染曄光龍脈的因果,日后對方若是真能證就金丹,也當念此恩。
“我修有【乘無咎】,有走脫之妙,若是事不可為,自會脫身。”
許玄眉眼稍凝,看向下方雷霆涌動的海面,龍骨大半數正沉入海淵之中,自暗沉的海淵中隱隱傳來雷鳴。
列缺此時劍氣蓬勃,雷光騰躍,指向這處海淵,隱有呼應。
他心念一沉,催動【乘無咎】的雷駕之神妙,以破陣之勢,顯化出雷車電鞭,天馬虹景,便向著這一處海淵而去。
【乘無咎】此時已經頗接近圓滿,這一道雷駕的神妙更是有上升,甚至可借此神游八方。
一入海底,便見無數扭曲如蛇的紫黑雷電,見著有人入海,便如活過來一般,紛紛向著他噬咬而來,帶著深深的怨恨之意。
【乘無咎】的神通被迅速消磨,許玄心念一沉,當下催動【天鵬陽極遁光】。
他自從得了太陽一道的【道望宏陽】后,用這一道太陽金石加持遁光,更添了一分天陽堂皇之意,陽極之光閃過,將無數紫黑電蛇照退。
借此時機,他同時祭出趕山鞭,用艮土止滯之用將靠近的電蛇定住。
借著列缺的感應,終于在繞著那具龍骨轉了許多圈后,方才尋到一處海淵入口。
僅是應付這些電蛇,他當下法力就消耗極多,不敢耽擱,瞬息遁入這一道海淵之中。
淵中大都被那具宏偉、猙獰的龍骨填滿,在最低之處,有一陣陣雷音波動,激蕩海水,讓許玄心中一動。
進入海淵之中,上方的無數紫黑電蛇便止住,未曾上前,許玄當下收起神通,服了丹藥,便向著那一陣雷音的方位行去。
直到龍骨的末尾所在,便見一座玄黑祭壇,上置連鼓,共有五面,為紫底白面,上有風雷玄紋,每每震動,便有重重天音響徹,被拘束于海淵之中。
‘豐隆。’
許玄心念一動,催動神通,感應這道連鼓,卻毫無回應,他走上前去,直接探出龍爪,可也無法撼動分毫。
豐隆雷鼓如同生根一般,即便是紫府也無法強行取走。
‘難怪放在海中這些年,遲遲未有人動。’
許玄卻是看向手中的列缺,這一柄靈劍正是和豐隆配套之器,一劍一鼓,此時互有感應。
催動列缺,劍意變化,正合震雷循環交轉之性,祭臺上方的連鼓則開始劇烈震動,雷音轟響,震的整片海淵都開始動搖。
‘有效!’
許玄心中稍動,繼續催動列缺,呼應起豐隆,便見這面連鼓一點點自祭臺上升起,而后脫離而出,落到許玄手中。
自其下方,卻升起陣陣血光來,刺目至極,讓許玄當下就欲催動神通離去,可下一瞬間卻怔住。
祭臺之上,正是一顆碩大的龍心,血光逸散,正在跳動,此時隨著上方鎮壓的雷鼓離去,卻在漸漸化為飛灰。
血光升起,許玄心神搖動,【乘無咎】的神游之用此時卻自行催動,恍惚之間,似乎來到另外一片天地。
其時將夜,太陽漸沉,天中滿是洶涌的白骨陰煞之光,水火縱橫相交。
還是在這片海中,這方祭壇正位于海天最中心,許玄此時正踏在前方,好似化作另外一人,只能看著自己一點點獻上種種祭物。
四方海水都已被染為猩紅,諸多紫鱗蛟龍橫尸其中,漸漸化作一陣散亂的雷光,僅有三五只存活的蛟龍,此時正位于這處祭壇庇護下。
自天中悠悠傳下一陣聲音,若在九霄云外,帶著幾分憐憫。
“虛摯,何必如此?你若應了道誓,【霍閃】之位,自可由你來登。”
【許玄】此時位于雷壇前方,卻已化作一位身形高大,著重紫電紋寶甲的龍王,身后五面輪轉不停的雷火天鼓,手握一光華黯淡的玄黑雷劍。
他先是看了一眼海上的慘狀,以及躲在祭壇庇護下的幾名煉氣修為的幼年龍種,緩緩抬首,望向天際,此時開口,聲如滾雷。
“本王若死,天下龍種不絕,自有后來的血嗣重立【曄光宮】。當死即死,爾等若想染指【霍閃】,卻是絕了這念想。”
他目光冷冷,看向云端,此時顯出龍身,震澤浩蕩,雷光重重,照徹黃昏,猙獰威嚴的龍身奮起,就要殺向天際。
可天上僅有一道幽青玄光透徹而下,化作棺木,此時洞開,自其中探出一只蒼白的白骨之手,遙遙一握。
這具雷龍的心竅爆出血霧,龍血灑長空,一顆跳動不止的龍心已被拘出,而原本龍身上的血肉卻瞬息化去,僅余白骨。
上方傳來一聲幽幽嘆息,白骨之手一抹,下方的僅存的龍種便煙消云散,那顆龍心卻被置于祭壇之上,分由列缺靈劍和豐隆連鼓鎮壓。
“虛摯,可惜了.”
自這具死木青棺中傳來一聲嘆息,似乎有些感慨。
“此龍桀驁,不可為用,當轉神雷,將【玄昊】的金性投入世間。”
此時卻又有一道陰柔的聲音響起,蒼白玄光跳動,白骨陰煞顯化,慘烈、終結之意自生,天中水火縱橫。
這一切瞬息散去,許玄睜眼,卻見列缺和豐隆橫置在眼前,一劍一鼓,此時隱有感應,祭壇上卻是一片空空。
‘霍閃.’
他心中升起一陣寒意,若是先前所見為真,這位虛摯龍王的死,恐怕沒這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