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
清濁溪流潺潺,共黑白二色,繞居中院落緩緩流淌,墻為宣白,瓦為青璃,極顯清貴之格。
院前立彩紋玄石,高約三尺,上刻古字,為【望霞】,為坎水玄陣護持,外人不得入。
彩石上密布裂紋,霞光騰騰,不時攜著幾方碎石飛舉而出,引得諸修爭奪,此物赫然是件極為稀少的霞光靈物,用處極多。
溪外刀劍、水火混成一片,殺氣淋漓,四處可見爭奪霞石的修士
柳行芳行至此地,隱匿身形,偶爾斬出一劍,凌厲劍光讓諸多修士望而生畏,不敢近前,就這般走動溪邊。
他定睛一看,卻是見到那青華宗的趙俠正被圍攻,腰間以金繩系著一方人頭大小的霞石,彩光艷艷,觀之不凡。
紫府靈物之中,有不少性質躁動的,未經處理,筑基難能收入芥子物中,看來這霞石也是如此。
柳行芳剛剛所得的【墳陽惡土】便同此物,只得用社雷鎮壓,收入雷池,不在外顯。
這癡虎兒遭了圍攻,怒目圓瞪,晃如銅鈴,立身溪邊石橋之上,吼聲如雷,霎時讓一眾修士望風而逃。
他身上的暗金重甲有騏驥玄紋明滅,極盡剛健頑純之性,抵擋起法術,一對短戟則為庚煞之器,鋒銳至極,舞動如風。
只是此刻這漢子卻落了下風,對方一老一少,兩名修士配合嫻熟,都是筑基中的好手,一點點壓制對方。
為首的是一青年男子,鋒眉銳眼,著灰白勁裝,出手凌厲,分持一黑火寶瓶和金蛇雷锏,出手時至火爆炸,神雷激射,極為不凡。
‘竟能同時用至火、神雷.’
柳行芳心中稍動,暗暗估計,眼前之人的氣勢還在先前的蘇羨之上,斗法厲害,顯然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
至火神雷威能雖強,可也是極兇極暴之物,一旦催動不當,先傷的就是自己,而此人卻能運轉隨心,果見其不凡。
側邊金秋云氣流轉,一須發皆白的老修藏匿,著鴉青道袍,伏低身子,正掐訣念咒,催動七枚寶錢,打向趙俠。
黃銅色的藏金之光在寶錢上變化,每每掠過,都能讓對方的短戟和重甲光華消磨,催生靈性,不受其控。
赫然是一位極少見的藏金修士,和元磁一道都是專能對付法器的道統,一人便讓對方的兩件厲害法器運轉不得。
眼看趙俠越發被動,柳行芳未曾猶豫,拔劍而出,身合雷音,瞬間暴起,明燦劍光攜著斬滅無形的氣機激射而出,逼退那老道。
“道友!”
趙俠見著來人,心中稍定,【天行健】催動,這仙基上應乾天不息之性,越是同人斗法,越能增長威能,加持攻伐于身,是一等一的斗法仙基。
“來!”
他獰笑一聲,身上的【正騏胄】和【執伐雙明戟】再度施威,勝金剛純,抵擋黑火金雷,兩柄庚白短戟交錯斬下,讓那灰衣男子倒飛而出。
趙俠攜起一陣惡風撲殺而去,勝金之光同至火之氣糾纏難分,兩人打的溪流搖晃,諸修避退。
另一處青衣男子持劍而來,飄然落下,對上一旁藏匿金云之中的老修,此人倒是面色沉穩,只低聲道:
“我乃金蓋道人,為東海外域【秋金廟】修士,你是何人,為何阻我?”
“海外的?”
柳行芳目光稍凝,只笑道:
“我乃大赤柳行芳,這位趙道友同我門有約,相互護持,道友今日退走,我不會為難。”
“好”
這老修稍稍點頭,似乎是忌憚對方劍器,轉身欲走,可就在一瞬間又祭起七枚寶錢,結成陣法,瞬息將對方手中法劍鎮壓。
他同時祭起一面金磚,上刻三足金蟾玄紋,濃郁至極的藏金秋光升騰,攜著萬鈞之重向對方面門狠狠拍去。
“修劍的,和我講這些,呵”
這老道神色得意,眼看那七枚威能奇大的【度靈錢】已經得手,藏金之性,最擅收落,這些劍修也就一柄劍器厲害,一旦受制,又有什么手段?
金磚狠狠砸下,柳行芳手中盤魄被定,可神色仍不顯慌張,張口一吐,紫青二枚劍丸交轉而出,散出千百銀色毫光,同那道金磚狠狠碰撞。
銀雷激越,這一道金磚上光華盡消,被轟然斬飛,兩柄飛劍如同游魚一般,在那青衣男子身旁穿梭不定,劍炁流轉,駭人至極。
“社雷劍炁!”
這道人駭極,慌忙欲走,收起那金磚,護住自身,只化作一團秋黃之氣,騰飛而去,讓一旁還在和趙俠斗法的男子怒道:
“寶蓋,言而無信,臨陣脫逃,你!”
“和我們海外修士講這些,長孫賢,你還是早早回雍州待著罷!”
寶蓋瞬息遁走,讓柳行芳有些詫異,當下提劍殺向那灰衣男子。
此人瞬間就抵擋不住,臉色難看,催動仙基,高舉火瓶。
黑火暴動,硝硫炭三性積聚瓶中,一股讓人心悸的波動升起,長孫賢催動仙基,瓶中至火威能瞬時暴漲,悍烈之氣四散。
至火仙基,【輔硝君】,硝為主君,具豎擊之妙,硫為臣子,有橫爆之威,炭為佐使,得全燃之法。
這仙基一經催動,黑火橫豎轟炸,遮蔽天幕,連帶周邊草木都轟然炸開,威能直線上漲。
此人赫然是名極為少見的至火修士,柳行芳同門中梁護法交手過,知道此道厲害,不敢硬接。
他當下暴退,催動仙基,劫池高懸,盤魄直斬,銀電如龍蛇騰出,同那瓶中黑火相擊。
轟??!
銀雷劍炁凝如一線,斬開黑火,將那長孫賢一劍斬入溪流,失了聲息,可剩下的至火威能仍然不減,滾滾轟炸而來,讓柳行芳面色也是一變。
僅論威能,這黑火還在銀雷之上,只是神妙不如社雷,他再度披甲,銀鑄寶甲卻難抵這漫天黑火。
“我來!”
勝金之光凝如金白山岳,巍然不動,趙俠踏步上前,雙戟插地,暗金重甲被打的凹陷,吐出口污血,硬生生接下。
此時那長孫賢已經拖著傷體迅速奔逃,身上原本藏著的一方霞石落下,光彩艷艷,躁動難安,足有拳頭大小。
柳行芳眼疾手快,一道雷光便將此物拘來,在場的諸修本有些動手的意思,可剛剛見識過這二人威勢,又紛紛避退。
“好生厲害的黑火,趙道友,你可還好?”
他看向一旁的趙俠,這位壯漢擦了擦嘴邊污血,咧嘴一笑,只道:
“這長孫賢的【悍火怒燥瓶】果然厲害,若不是柳劍仙相助,今日怕是要吃不少虧。”
“哪里能稱什么劍仙,道友——”
“你一劍斬退長孫家的天驕,自然當得起這名?!?/p>
趙俠此刻才真正打量起眼前之人,只覺對方劍道修為之深厚,讓他也有幾分驚意,修成劍炁,已然能在筑基之中縱橫,而社雷更是不凡。
若要論起斗法,眼前之人堪比筑基中的頂尖修士,甚至還能壓紫府嫡系一頭。
柳行芳此時則打量起手中彩石,此物如有騰天飛舉之性,不入芥子物,需要時時鎮壓,方能拿住。
“此為【光霞石】,乃是煉器的靈物,就是眼下得來的少了些,若是將那整塊彩石取走,倒是可以一用。”
趙俠目光一沉,瞥向坎水陣法中的那一方望霞彩石,此時這方彩石已經不再向外飛出碎石,諸修得了好處之后,紛紛離去。
二人隨之向著府邸中心行去,那一圈燦燦的柔白艮土之光變化不定,攝人心魄。
坎水黑白法光漸漸籠罩整片院落,就要將那道彩紋玄石覆蓋,此時卻有幽風升起,一只鬼氣森森的大手探出,順勢一握,就將這道彩石收入。
陣法光芒流轉,周圍并無人注意此處景象,空空兒小心翼翼地遁入一處殘破樓閣之中,身后則有骷髏白骨托舉那道【光霞石】。
“好東西?!?/p>
他感嘆一句,面上多出些笑意來,卻忽地回首,看向閣樓深處,只見真炁靈光變化,自其中走出一女子,眉眼英氣,背劍佩匕。
空空兒此時倒是未有什么懼意了,斜靠在那方彩石之上,吊兒郎當地嬉笑道:
“如何?我看你早些突破,自己上陣,還比那安仙悔厲害些?!?/p>
隱娘懶得理會對方,隨意找了一處青木桌椅坐下,無垢靈光掃過,一塵不染,她目光似乎望向極遠處,只淡然道:
“扶塵仙宗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今日不同你爭了?!?/p>
她神色稍凝,眼中有金白二光忽閃而過,如凌然劍光交擊,樓閣之中,氣氛轉瞬一變,諸多陳設、靈物失了色彩,化作一片茫茫的白。
僅有她和空空兒兩人身如墨染,空空兒收起面上的嬉笑之色,此時外界紫府窺探不得,他只低聲道:
“北邊,情況如何?”
“釋魔云集,神雷貫空,三魔土,四佛地,皆有動作,你好自為之。”
隱娘聲音剛落,此地異象便盡數散去,她的身形卻已經消散,自這片秘境之中離去。
空空兒緩緩踱步,催動仙基,將這方彩石收入內景之中的【陰鬼之域】,彩光悉數隱沒。
“神雷.昔日帝者之劍,貶為庶人之鋒。”
他神色一轉,眼下倒不是思慮這些的時候,這片秘境中東西極多,正是他施展手段的時候。
幽風再起,這白袍劍客的身形瞬息不見,遁往遠方。
自府邸中心之位,那道柔白光華越來越盛,騰天而起,一股浩渺、古老之氣彌散,讓在場的紫府皆都神色一震。
稷土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