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8日。
《足球狂歡夜》特別節目: 2003聯合會杯前瞻。
主持人:
“晚上好,親愛的球迷朋友們!法蘭西的夏日即將被足球點燃!6月18日起,三大傳奇球場——巴黎的法蘭西圣殿、里昂的熱爾蘭火山口、圣埃蒂安的吉夏爾熔爐,將迎來八支世界豪強的巔峰對決!”
解說嘉賓是前國腳帕潘:
“讓我們先看看這些參賽隊:東道主及衛冕冠軍‘法國國家男子足球隊’、2002年韓日世界杯冠軍‘巴西’、2002年中北美及加勒比海金杯賽冠軍‘美國’、2002年非洲國家杯冠軍‘喀麥隆’、2002年韓日世界杯季軍‘土耳其’、2001年哥倫比亞美洲杯冠軍‘哥倫比亞’、2000年黎巴嫩亞洲杯冠軍‘日本’,還有2002年大洋洲國家杯冠軍‘新西蘭’!”
(播放各隊球星集錦時突然定格法國隊徽。)
主持人激動地拍桌:
“重點來了!桑蒂尼教練的23人名單——三位門神:曼聯的巴特斯、里昂的庫佩、南特的朗德羅!”
帕潘:“這條防線堪稱藝術品!切爾西的德塞利搭檔尤文鐵衛圖拉姆,拜仁雙翼利扎拉祖加上薩尼奧爾隨時準備起飛,還有曼聯的全能手西爾維斯特!”
主持人:“中場魔術師們:阿森納的邊翼游俠皮雷、法甲冠軍摩納哥的邊路雙子星久利加羅滕、羅馬的絞肉機達庫爾!最驚喜的是歐塞爾小將卡波!他用自己的傳球說服了桑蒂尼!”
(前鋒名單伴隨亨利海布里進球回放)
帕潘吹了一聲口哨:“鋒線組合會讓對手做噩夢!海布里球場的國王亨利和水牛維爾托德、里昂的戈武、歐塞爾的閃電西塞!還有”
(突然靜音,羅伊倒鉤鏡頭慢放)
主持人“woo”一聲,突然壓低嗓音:
“一腳驚世倒鉤踢碎了馬賽的驕傲,將韋洛德羅姆球場染上血色的一球!摩納哥的新王羅伊!18歲就在法甲轟入24球!桑蒂尼賭對了——這孩子身上有帕潘的射術加坎通納的霸氣!”
帕潘眨眼,攤了攤手做了一個鬼臉,眼底藏著遺憾:“我可沒有在對陣馬賽的比賽中打進這樣的進球!”
作為法國自普拉蒂尼后的又一巨星。
1986年加盟馬賽隊,成為帕潘職業生涯的轉折點。
在這支群星璀璨的球隊中,這位法國射手迅速嶄露頭角,幫助馬賽實現89-92年法甲四連冠偉業。加盟首賽季便斬獲19球,88-89賽季以22球榮膺金靴,并在法國杯決賽上演帽子戲法。
此后他更以90年30球、91年23球的驚人表現蟬聯射手王,1991年更當選歐洲足球先生,被譽為“射門機器”——其標志性的高速跑動凌空抽射堪稱一絕。
然而1992年以1000萬美元轉會AC米蘭后,受限于歐足聯外援名額規定(僅允許3名外援上場),這位法國巨星不得不在“荷蘭三劍客”等7名外援的殘酷競爭中淪為替補,一身絕技逐漸荒廢。
這段鍍金的替補席生涯,成為足壇最令人扼腕的“明珠暗投”案例之一。
最諷刺的是,93年歐冠決賽對陣馬賽時,這位前馬賽英雄只能看著自己的老東家捧起獎杯。
“提醒各位:揭幕戰法國VS哥倫比亞,羅伊很可能和亨利組成雙箭頭準備好爆米花吧!”
(收尾鏡頭掃過三大球場,字幕打出“法蘭西之夏,傳奇待續”)
主持人和帕潘在節目尾聲碰拳:
“ la victoire!(致勝利!)”
布洛涅工人區的一間狹小公寓。
里貝里一家擠在老舊電視機前,屏幕上正播放著《足球狂歡夜》的聯合會杯前瞻特輯。
父親弗朗索瓦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攥著一罐啤酒。
母親蘇珊端著熱咖啡,時不時瞥一眼兒子臉上的表情。
當主持人提到“摩納哥新王羅伊”時,里貝里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右臉的疤痕。
弗朗索瓦哼了一聲:
“這小子現在風光了,還記得小時候在混凝土場地上跟你搶熱狗嗎?”
蘇珊輕拍丈夫的膝蓋:
“別這么說,弗蘭克和他一直是朋友。”
電視里播放羅伊倒鉤破門的慢鏡頭,里貝里的妹妹突然指著屏幕:
“弗蘭克,你也能踢出這種球!以前在布洛涅你也打進過這樣的倒鉤——”
里貝里突然站起來:
“我去.您沒煙了吧,我去買包煙。”
他抓起外套走出門,身后傳來帕潘評價羅伊的聲音:“這孩子有帕潘的射術加坎通納的霸氣.”
在昏暗的樓梯間,里貝里想起一個多月前打來的陌生電話:“來摩納哥試訓?我幫你引薦。”
他始終沒回復。
里貝里之所以拒絕羅伊的邀請。
首先是自尊心使然,里貝里從小因臉上的疤痕和口音被嘲笑,但家人教會他靠實力證明自己,而非依賴他人。
羅伊的“引薦”在他看來可能像一種施舍,他寧愿從底層一步步爬起。
他不想因為羅伊的關系被貼上“靠朋友上位”的標簽,而是希望像父親一樣,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尊重。
里貝里的職業生涯充滿挫折(車禍、青訓被棄、俱樂部破產),但家庭的支持讓他習慣自己闖出一條路,而非接受別人的安排。
遠處工地的探照燈掃過,照亮了他工裝褲上未洗凈的泥漬。
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電視里傳來主持人的歡呼:“法蘭西之夏,傳奇待續!”
公寓內,弗朗索瓦關掉電視,對妻子低聲說:“后天我陪他去布雷斯特試訓。”
他曾是一名業余足球運動員,在布洛涅當地從事道路施工工作,在里貝里職業生涯初期給予重要支持。
蘇珊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她來自法國北部的工人階層家庭。
里貝里家族具有部分阿爾及利亞卡比爾人血統,來自其祖父,一家人是虔誠的天主教徒。
在里貝里被里爾青訓營開除后,他的父母支持他繼續足球夢想;在他成名后,居住在法國低調生活。
其父親曾在采訪中提到:“我們從不掩飾工薪階層的身份,這造就了弗蘭克的性格。”
保留階級,將宗教信仰替換為佛教,將血統替換為華裔,家庭組成替換為單親。
差不多就是“羅伊”的家庭背景及其性格塑造。
暖黃的燈光下,羅伊、母親陳蘭、10歲的弟弟羅文和妹妹羅米圍坐在鋪著藍白格子桌布的餐桌前。
盤子里是陳蘭特意做的燉牛肉,羅伊從小最愛的一道菜。
“多吃點,后天開始就吃不到媽媽做的飯了。”
陳蘭給兒子夾了一塊帶筋的牛肉,語氣輕松,但眼睛始終沒抬起來。
羅文突然用叉子敲了敲杯子:“哥,摩納哥的房子我真的可以有自己的房間?”
“嗯,陽臺還能看到地中海。”
羅伊揉了揉弟弟的頭發,余光卻瞥向窗外——樓下隱約傳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蹲守的記者,以及附近的居民。
妹妹羅米突然放下叉子:“那以后我們還能回來看弗蘭克嗎?”
餐桌瞬間安靜。
羅伊的筷子在盤子上敲出一道悶響。
他想起今早《足球狂歡夜》里自己的倒鉤回放,想起那個始終沒回復的短信。
“當然能。”
他最終只是笑了笑,伸手擦掉妹妹嘴角的醬汁。
陳蘭突然起身去廚房拿鹽,但所有人都看見她用圍裙擦了擦眼角。
這個在布洛涅菜市場砍價從不手軟的女人,此刻卻不敢讓兒子看見自己的眼淚。
樓下的議論聲突然變大,隱約能聽見“羅伊!能說說轉會傳聞嗎?”的喊聲。
羅文興奮地跑到窗邊:“哥!他們叫你名字!”
羅伊卻盯著盤子里漸漸冷掉的燉肉,想起幾年前“羅伊”和里貝里在這張桌子上分吃食物的場景。
那時候他們約定,要一起踢進職業隊
但“羅伊”的朋友不一定就得是羅伊的朋友。
里貝里的性格桀驁、易怒、兇狠、強硬、匪氣十足,是典型的“街頭草莽”與“更衣室大哥”的矛盾結合體。
從法丙破產球隊的鋪路工人到歐冠冠軍,對機遇的饑餓感刻在骨子里。
2007年轉會拜仁時放話:“我來這不是當配角的”,最終用12年巔峰表現征服安聯球場。
又帶著江湖義氣式的重情義。
為患病的女兒放棄國家隊比賽,稱“父親是第一身份”。
妻子瓦希芭被媒體攻擊時,他威脅要“用足球砸爛造謠者的相機”。
作為法國隊2022年世界杯的“編外助教”,主動幫姆巴佩調解與吉魯的矛盾,私下告誡年輕球員:“在場上你可以是野獸,但場下必須做人。”
而羅伊對里貝里的態度,是一種矛盾體。
他繼承了原身與里貝里的記憶,卻無法繼承那種街頭式的兄弟情誼——他的靈魂來自一個更理性、更計算的世界,對所謂的“巨星”沒有盲目崇拜,對“江湖義氣”也缺乏共鳴。
里貝里牽涉的“雛妓門”,更是讓他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
2010年南非世界杯前,法國隊爆出“雛妓門”丑聞,本澤馬、戈武、里貝里被牽扯其中。其中里貝里被指控2009年與應召女郎扎西婭-德哈爾發生**易,而當時對方可能未成年。
世界杯后,他因此案被法國警方調查。
2014年1月庭審中,因女方年齡證據存疑,巴黎法庭最終裁定對里貝里免于起訴。但該事件對其聲譽造成嚴重影響。
而里貝里的職業生涯早期沉淪,本質上也是一個關于天賦被性格反噬的典型案例。
他的問題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情緒管理和職業素養的全面失控。
情緒的時常暴怒,導致他是更衣室的不定時炸彈。
2004年效力梅斯期間,因不滿裁判判罰,里貝里直接沖撞主裁,導致禁賽5場,這種用拳頭而非頭腦解決問題的習慣,讓許多職業俱樂部望而卻步。
2005年轉會加拉塔薩雷后,又與隊友斗毆被隊內禁賽。
里爾青訓檔案記載,他多次因生活作風不佳、飲食放縱、多次逃文化課被警告。
教練曾要求他改踢邊前衛,但里貝里當場摔訓練背心離場,并放話:“我只踢前鋒!”
最終因“學業不達標”被開除。
職業生涯前5年,他平均每12場比賽就吃1張紅牌(遠高于同期邊鋒的平均值)。
在法丙時期,他的場均傳球成功率僅68%(同期職業聯賽邊鋒平均75%),但場均過人卻高達5.9次(遠超平均水平)。
早期踢邊鋒時,經常無視戰術安排,隨意內切或回撤,導致球隊攻防脫節。
在職業足球世界,天賦決定上限,性格決定下限。
他的早期沉淪,完全是自我放縱的代價。
眼下,羅伊對里貝里的態度,更像是一次精準的風險投資——基于戰術需求與未來回報的冷靜權衡。
摩納哥的進攻體系依賴邊路撕裂防線。
今夏大概率做不到合格的邊路引援,而里貝里是自由球員,且是一張不需要刮就知道里面寫著特等獎的彩票。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年內兌現。
其次他是一個需要引導的迷途天才。
一個本可以更早閃耀的球員,因為性格和環境而浪費天賦,確實有些可惜。
里貝里的蹉跎,在羅伊看來是一種資源錯配,就像一臺本該在頂級實驗室運轉的精密儀器,被扔在工地上風吹雨淋。
這種刺頭,就應該被德尚這種鐵腕教頭狠狠調教。
晨霧還未散盡,布洛涅社區球場的混凝土地面泛著冷光。
里貝里在幾個半職業球員的圍堵中閃轉騰挪。
他的每一次觸球都帶著股狠勁。
左腳一撥,油炸丸子過掉第一個人。
肩膀虛晃,右腳外腳背撥球晃開第二個。
面對補防,突然急停變向,鞋面在水泥地上擦出尖銳的聲響。
場邊銹蝕的鐵網被撞得嘩啦作響,防守球員罵罵咧咧地爬起來,而里貝里已經帶球殺向下一道防線。
——但他本該傳球三次。
站在場邊戴著墨鏡和口罩的羅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鐵絲網。
他看得一清二楚:左側的卷發中場三次舉手要球,右翼的快馬已經插上空當,可里貝里選擇了一次次獨自沖鋒。
這不是拜仁在歐冠賽場上的邊路爆點,而是野球場獨逼的狂歡——用高腿頻和小變向戲耍業余防守者,享受碾壓弱者的快感。
“弗蘭克!這邊!”卷發中場又一次攤手大喊。
里貝里充耳不聞。
他正用腳尖把球挑起,玩了個挑球過人,然后在對手惱羞成怒的飛鏟前輕巧跳開。
場邊響起零星的掌聲和口哨,幾個孩子趴在圍欄上模仿他的動作。
羅伊的嘴角扯了扯。
他太熟悉這種踢法了——
真正的職業賽場?這種人在更衣室活不過一周。
羅伊過去看過不少足球小說,尤其是那些“教練文”,總喜歡把里貝里塑造成一顆“蒙塵的明珠”。
主角慧眼識珠,用低廉的薪水簽下他,里貝里感激涕零,納頭便拜,隨后爆種亂殺,成為球隊大腿。
這簡直是對現代足球體系的侮辱。
歐洲的職業足球體系,尤其是法國、德國、荷蘭這些青訓強國,早已形成“從街頭到職業垂直滲透”的完整篩選機制。
像里貝里這樣在法丙、業余聯賽摸爬滾打的球員,不是沒被發現,而是被評估后放棄了。
球探報告不會漏掉真正的天才,這些人在16歲前就被鎖定。
“大器晚成”的球員,往往不是天賦異稟,而是后天打磨。
比如瓦爾迪(業余聯賽起步,但真正爆發靠的是跑位和終結能力)、盧卡-托尼(大器晚成,但依賴的是身體和經驗)。
里貝里的問題不是“未被發掘”,而是“被發掘后難以矯正”。
他過早踢野球賺錢,養成了大量壞習慣(獨、戰術紀律差、情緒管理糟糕)。
在16至20歲這個關鍵漲球期,沒有接受系統的青訓。
他有歷史級的天賦,盤帶、變向、爆發力極強,但傳球選擇、無球跑動、戰術理解遠低于同齡職業球員。
心態固化,街頭足球的生存法則讓他習慣“一人carry”,而不是團隊協作。
情緒管理易失控,從小被嘲笑、打架、爭議纏身,導致他極易被激怒,影響比賽狀態。
他不是“未被雕琢的鉆石”,而是“被錯誤打磨的頑石”。
即使在布雷斯特刷出法丙助攻王,都沒幾支球隊要他。
如果不是梅斯主帥讓-費爾南德斯慧眼識珠,他也許還要在二三級聯賽蹉跎幾年。
即便現在里貝里加盟摩納哥,羅伊也不認為他能取代羅滕的位置。
至少在短期內,兩人的差距依然懸殊。
但如果有頂級教練能夠盡早介入調教,或許還能挽救這塊天賦異稟卻誤入歧途的“頑石”。
霧漸漸散了。
里貝里終于打進了第五個一條龍進球,汗水順著他的疤痕往下淌。
他掀起衣角擦臉時,余光瞥見了場邊那個戴墨鏡的身影。
兩人隔空對視了一秒。
羅伊緩步踏入球場,語氣輕松得像是來參加社區燒烤:“加一個,我不太會踢。”
整個球場瞬間凝固。
那個穿著深藍色11號法國隊服的年輕后衛,衣服明顯是廉價仿制品,正狼狽地爬起來,膝蓋上還沾著被里貝里穿襠時蹭破的血痕。
他突然瞪圓眼睛,嘴唇開始發抖:“羅羅.”
羅伊微笑,不置可否。
球場邊緣正在系鞋帶的少年猛地抬頭,手里的礦泉水瓶啪嗒掉在地上。
如同多米諾骨牌效應,驚呼聲在混凝土場地上炸開:“是法甲最佳球員,我們這里走出的羅伊!”
“國家隊的11號!”
“上帝啊,羅伊我是你的球迷!”
喧囂中唯有里貝里靜止不動。
他單腳踩住皮球,右臉的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暗紅。
當羅伊穿過蜂擁而來的人群時,注意到他下意識將右腳藏回腿后,遮住球鞋側面的開膠處。
“不去法甲球隊試訓,揚名立萬。”
羅伊用鞋尖踩了踩滾到腳邊的皮球,“原來是在當業余球場的穿襠大師?”
他的目光掃過那個11號后衛滲血的膝蓋,又回到里貝里臉上:“欺負業余球員很有成就感?”
里貝里的眼神驟然變冷,右臉的疤痕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指點,”他聲音低沉,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更不需要施舍。”
羅伊微微挑眉:“施舍?你覺得我會浪費時間施舍一個連試訓都不敢去的人?”
里貝里看著羅伊只覺得陌生,許久不聯系的朋友。
見面就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我把你推薦給了德尚。”
“你他媽——”
里貝里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卻在聽到德尚名字時突然頓住。
羅伊冷笑一聲,上前兩步逼近里貝里:“怎么?連德尚的名字都嚇到你了?”
他故意提高音量,“那個在布洛涅街頭敢跟三個混混干架的弗蘭克去哪了?現在連個試訓機會都不敢接?”
“你變了,弗蘭克。”
羅伊笑著,怒其不爭地譏諷,“你他媽怎么變成了一個孬種。”
在向德尚推薦里貝里時,他的語氣謹慎而精準:“他的下限是羅騰,上限能達到皮雷。”
這個評價既不過分夸大,又足夠引起德尚的興趣。
羅伊冷笑一聲,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讓-佩蒂特推遲了假期,就因為我說布洛涅有個硬漢值得一看。”
他上下打量著里貝里,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結果呢?我他媽是看走眼了?你跟個娘們一樣嘰嘰歪歪的。”
疤痕在怒容下扭曲,里貝里猛地攥緊拳頭:“少在這裝圣人!你算什么東西來評判我?”
“算什么東西?”羅伊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袖口,語氣平靜卻字字如刀:“算上賽季法甲最佳球員,算摩納哥主力前鋒,算法國隊主力,算.”
他故意停頓,露出一個不耐煩的笑:“阿萊斯還是布雷斯特?想被我虐,你還得連跳兩級。”
羅伊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里貝里心上:“他今天就來布洛涅,我下午走之前來得及引薦你。”
“要么你現在跟我走,要么你就去一家法甲球隊試試能不能把我干掉,要么繼續在這里當你的野球皇帝。”
他聳聳肩,語氣輕佻:“選擇權在你,老友。”
場邊那個穿著廉價11號球衣的少年突然喊道:“弗蘭克,去啊!”
這聲呼喊像打開了閘門,其他少年也跟著起哄:“對啊!去啊!”
當那個11號少年怯生生遞來足球時,羅伊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里貝里瞥了一眼,發現羅伊簽名時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顯然很享受這種被崇拜的感覺。
羅伊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他的背影挺拔而冷漠,仿佛篤定里貝里會跟上來。
就在羅伊即將走出球場時,他聽見身后傳來皮球狠狠擊中金屬網的悶響——那是里貝里發泄般的怒射。
獨狼最恨施舍,但更怕激將。
羅伊的手機震動,他接通,是助教讓-佩蒂特:“我已經到布洛涅了,你說的那個小子在哪?”
羅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等著吧,他馬上就來。”
球場中央,里貝里盯著自己的球鞋,呼吸漸漸平復。
他抬頭,望向羅伊遠去的方向,眼神里的憤怒逐漸被某種更復雜的情緒取代。
“媽的.”他低聲咒罵一句,卻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2003年6月9日,癸未年,戊午月,癸丑日。
宜引援,水土相生,利簽約新秀,主貴人扶持。
宜喬遷,丑土為金庫,搬遷得財。
6月10日,巴黎街頭。
羅伊的車緩緩駛過大街,車窗外的巴黎呈現出種奇異的割裂感。
罷工的痕跡無處不在——街角的垃圾桶堆成了小山,無人清理;地鐵站口貼著“服務暫停”的告示,幾個戴紅袖章的工人正分發傳單;咖啡館的電視里滾動播放著工會領袖的演講,而露天座上的顧客們只是聳聳肩,繼續啜飲著濃縮咖啡。
這個夏天,巴黎是不平靜的,除了接踵而來的世乒賽、法網和聯合會杯賽外,由于對法國政府改革退休制度強烈不滿,法國民眾近半個月來不斷舉行罷工和游行示威,法國媒體紛紛希望,足球能讓國民們回到理智中。
車載收音機里傳來脫口秀演員的調侃:“我們罷工,你們踢球,最后都是法蘭西贏。”
但聯合會杯的到來,讓這座躁動的城市又平添了幾分荒誕的熱鬧。
公交站的海報被涂鴉覆蓋,但旁邊新貼上的法國隊海報卻完好無損。
幾個穿著高盧雄雞球衣的年輕人舉著“罷工繼續,冠軍降臨!”的標語走過,羅伊搖下車窗,捕捉到他們的爭論:
“98年罷工我們奪冠了,這次必須延續傳統!”
“可機場罷工會影響球隊航班吧?”
“蠢貨,上次飛行員罷工不也沒耽誤齊祖進球?”
“可這次齊祖不在!”
“無所謂,亨利和羅伊會出手!”
1998年世界杯賽前,法國也曾爆發了聲勢浩大的罷工行為,其中飛行員的大罷工一度威脅到世界杯賽各賽場運輸問題。
迷信的球迷認為,上次罷工我們可以奪冠,這次罷一罷也許好運重來呢?
除了法國隊外,土耳其隊和喀麥隆隊也將享受到主場的樂趣,土、喀移民在法國的勢力龐大,而大批土耳其人已趕赴法國。
同時,由于土耳其是法國之外唯一的歐洲代表。
君士坦丁堡怎么就不算歐洲呢?
轉角處,三個穿著土耳其隊服的青年正用粉筆在人行道上畫出國旗圖案。
旁邊戴著傳統頭巾的老婦人搖搖頭,卻還是往他們手里塞了一些點心。
法蘭西的福報已見端倪。
此外,巴黎市內眾多的巴西飯館如今已裝飾一新,屆時巨大的屏幕將擠滿瘋狂的拉美球迷。
巴黎戴高樂機場,仿佛一夜之間被染成了藍色海洋。
清晨的第一班航班剛落地,閘口便涌出大批身穿日本隊服的球迷,瞬間填滿了機場的每個角落。
日本旅行團多采用包機形式集中抵達。
“楢崎君!一定要守住啊!(楢崎正剛)”
一個扎著頭帶的年輕女孩高舉著寫有“正剛の鉄壁”的標語牌,她的聲音很快被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喊淹沒。
三十多人組成的“大坂藍武士應援團”正列隊行進,領隊揮舞著繪有稻本潤一肖像的團旗,后面跟著的球迷齊聲喊著:“Inamoto!我們的中場引擎!”
他們背包上別滿了球員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接機大廳瞬間變成了臨時展覽館:
戴著秋田豐面具的大學生正給路人分發日法雙語戰術手冊。
五個中年大叔拉開十米長的橫幅,上面用毛筆寫著“森岡鐵閘不可逾越(森岡隆三)”。
女高中生們捧著貼滿‘川口能活’貼紙的應援板,齊唱改編的助威歌。
“聽說中田英壽在訓練賽穿了10號!”一個染著紅發的少年激動地搖晃同伴,“我就說該帶‘英壽様’的燈牌來!”
“放心吧,”同伴拍拍鼓鼓的行李袋,“我帶了永井雄一郎的應援扇,他可是浦和紅鉆的頭號殺手!”
突然,人群爆發出更大的聲浪,開始聲援效力漢堡的高原直泰,整個東出口響起整齊劃一的口號:“TAKAHARA!SEKAI NI HATASHITE MIRUZO!(讓世界見識高原的力量!)”
保潔員瑪德琳推著清潔車艱難穿行,她的推車上不知被誰貼了三都主的貼紙。
皮膚黝黑的巴西裔咧著大嘴笑。
“這些日本人,”她對同事聳肩,“還以為是安靜的觀光客,結果全變成了狂戰士。”
話音未落,一群舉著“大久保の弾丸シュート(大久保義人)”橫幅的球迷呼嘯而過,藍白色紙花撒了滿地。
在貨幣兌換處,銀行職員皮埃爾發現日元兌換量激增。
“都是買球票的,”他啜了一口紙杯里的咖啡,“來這里花錢就行,管他們呢!”
某個日本人突然用音響播放起《加油日本》的旋律,幾百人瞬間合唱起來。
旅行團的導游高舉小旗,旗尖恰好指向電子屏——那里正打出“日本VS新西蘭”的倒計時,數字跳動時,整個機場響起震耳欲聾的吼聲:“NIPPON!ICHIBAN!”
羅伊的車緩緩駛過克萊楓丹的林蔭道,車載廣播里女主播正用夸張的語調播報:“僅今日就有超過1100名日本游客抵達戴高樂機場,他們攜帶的應援物資甚至導致海關X光機超負荷運轉.”
他想起克萊爾早晨給自己打來的電話:
“日本國內預計將有2500萬觀眾收看這場比賽,是法國本土收視率的三倍。”
收視率意味著關注度,關注度意味著潛在市場。
當然是誰有錢賺誰的。
“恐懼比愛更持久。”
他對著后視鏡調整領帶,突然覺得日語里“頑張って”的發音,聽起來竟像金幣落袋的清脆聲響。
同時,這是個會愛自己想象中怪物的扭曲國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