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吃了,糖糖為什么這么問呢?”姜嫻看著糖糖瑟縮的模樣,心中好奇,不會陳三癩子家都不給孩子吃飯吧?
糖糖圓潤的杏眸中頓時起了氤氳,扁著小嘴:“阿爹阿娘說糖糖是賠錢貨,只配吃剩菜剩飯,來了新阿娘家糖糖才知道,原來糖糖可以吃熱乎新鮮的飯菜……”
聲音越往后越微弱。
姜嫻和姜順德夫妻倆看著糖糖那可憐勁心疼極了。
姜嫻一把將糖糖摟在懷里,直接拿著筷子教她握筷,溫柔含笑:“從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從今往后你是我們姜家的孩子,也不要喊那兩個人爹娘了,他們的行為不配當爹娘,你記住了,你叫姜糖,小名糖糖,我才是你的阿娘,旁邊的兩個人才是你的阿爺阿奶,除了我們三個是你最親的人,其余人都是外人,知道了嗎?”
糖糖用力點頭,小腦袋一升一降,牢牢記住姜嫻的話。
“對,糖糖現在是阿娘的女兒,是阿爺阿奶的孫女,以后我也能吃熱乎的飯菜,穿暖和的衣裳,糖糖不是沒人要的拖油瓶。”
“是的,快吃飯吧,一會涼了吃進肚肚會肚子疼呦!”姜嫻笑意直達眼底,心想這么好的天命福寶,陳三癩子夫妻倆不珍惜,她可要好好的珍惜。
糖糖吃了一口噴香軟和的米飯,不是冰冰涼涼干硬難以入口的糙米飯,又嘗著味道極好的飯菜,不過糖糖還小,到底還有些膽小,只敢吃姜嫻他們夾到她飯碗里的菜,不敢主動伸筷子夾菜。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深深刺痛了姜嫻他們三個人的心,心里將陳三癩子夫妻倆狠狠地罵了一通。
等吃過飯,哄睡了糖糖。
姜嫻才喊著爹娘到了堂屋里,將懷中即將要頒布的政令遞給了錢氏和姜順德。
“爹,娘,出大事了!”
錢氏識字,立即接過宣紙看著上面的內容,嚇得倒吸一口冷氣:“十八歲未婚女子全都要強行婚配?這、這好端端的規矩怎么改了呢,從前不是女子二十五歲不嫁人,才會被官府強行婚配,不愿強行婚配的就要發配邊疆流放嗎?”
姜順德不識字,但是聽錢氏一說氣得不輕。
“他奶奶的,這上頭的政令怎么一天一個換,先是叫人拆散分家,如今又逼著十八歲的未婚女子嫁人,他們想干啥?”
錢氏姜順德不理解,但姜嫻大概能猜到。
因為內憂外患,再加三年大旱人口驟然減少。
冷兵器時代,人口武器糧食的多少是衡量一個強國的標準。
大盛朝這個下了罪己詔的帝王,確實是在想辦法挽救這個腐朽破敗的王朝。
年輕人一成婚,這年頭又沒避孕措施,那孩子不還是一筐筐生啊!
十八年后,青壯年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就能被征丁去戰場為國立功了!
姜嫻也有些苦惱頭疼,她剛滿十八歲拖都拖不得,一般鄉下十八歲的男女要么談婚論嫁已經談好了,要么就是老男人老姑娘,而被官府拉去強行婚配的男方基本都是歪瓜裂棗鰥夫或是癖好獨特之人。
一想到那些垃圾般的男人,姜嫻渾身不適地打了個冷顫。
錢氏和姜順德滿臉愁容。
姜嫻從十六歲開始他們就開始張羅著找媒婆相看不錯的人家,可人家一聽姜嫻是個女獵戶,一拳能打死老虎,一個個嚇得都跑了。
尋常人家的男娃根本不愿意娶姜嫻這樣舞刀弄槍的女獵戶,他們本想著原先的政令要到二十五歲,慢慢找不著急,實在不行湊點錢回頭買個罪奴回來做上門女婿。
不到萬不得已肯定還是希望女兒能找個正常的女婿啊,罪奴又能是什么好東西?
可這政令三天后就要頒布,只給半個月的時間自找,半個月后若是十八歲未婚的女子還沒定下婚約或是成婚的就要被拉去強行婚配,拒絕縣衙的婚配就立即關入大牢發配邊疆流放。
簡直是愁死人了!
姜嫻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清雋俊美的臉,她突然有了注意,看向錢氏和姜順德安撫:“爹,娘,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錢氏擰眉。
姜順德問道:“你不會想去買個罪奴吧?但這幾年光景不好,大牢里都不養閑人,罪奴都被拉去邊疆壯丁去了!”
姜嫻笑瞇瞇地搖了搖頭:“不是,你們倆且放心吧,我有把握能找個你們心滿意足的女婿!”
錢氏和姜順德看著姜嫻突然賣關子起來,又著急又好氣,但是姜嫻這孩子從小的脾氣就是她不說,誰都別想撬開嘴。
兩個人無奈嘆息一聲,打算做兩手準備,明天就去找媒婆,哪怕是重金也要給姜嫻挑個不錯的夫婿。
只是剛收養糖糖為女兒的姜嫻,他們倆只覺得女兒的婚事更艱難了呢?
陳三癩子家。
終于趕走了傻丫,趙金娘特意取了一條屋檐下的臘肉剁吧剁吧燉了黃豆,慢慢一大鍋臘肉黃豆噴香冒油,又炒了兩個小菜,蒸了一大鍋白米飯,還給雙胞胎兒子一人煮個雞蛋。
陳三癩子坐在炕頭上陪著兩個兒子,一雙倒三角眼里滿是懊惱,越想今天的事情就越虧。
趙金娘端著飯菜上炕,順手抱著兩個一歲半的兒子放到自己身邊招呼著丈夫吃飯,一邊問道:“你明天上隔壁村找石瓦匠把院墻重新砌起來吧,這院墻倒了,也沒個院門,我在廚房做飯都怕來人偷咱兒子!”
她一邊說,一邊將剝雞蛋給兩個兒子一人一個雞蛋,心想沒了傻丫那饞丫頭睜著一雙大眼睛在炕沿邊上盯著吃飯就是爽快。
要不然總覺得那丫頭像是在罵人一樣,哼,也不知道誰家不要的賠錢貨亂丟!
害得他們搭上三年的口糧,如今還倒塌了一面院墻!
偏偏里正那個眼盲心瞎的老東西還幫著外人,不給他們做主,真不配當陳家的族長,整個桃源村的里正。
陳三癩子扭頭望向趙金娘問道:“姜嫻那死丫頭平時都在哪個山頭打獵啊?”
“不就后頭的大南山么!”
陳三癩子微瞇倒三角眼,腦海中全是今天那一筐野味和一頭成年的野豬,估摸著能賣不少錢呢!
最近走街串巷賣不動貨,一到天黑附近還有夜匪搶貨,陳三癩子心想要不要去山頭上碰一碰運氣。
聽聞這些打獵的都是提前一天做好陷阱,等著獵物上鉤,到第二天上山去各個陷阱察看有沒有抓到獵物,這附近十里八鄉的獵戶一個個都可講規矩了,只拿自己陷阱里的獵物,不會偷拿別人陷阱里的獵物,否則被發現以后會被其他獵戶排獨。
山上可是危險的地方,一旦獵戶們形單影只是很容易遇到危險的,真被獵戶們排獨萬一真遭危險以后那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全靠老天爺讓不讓活命下山了。
所以陳三癩子才想出這么個辦法,姜嫻那死丫頭敢坑走他一個養女踹塌了他家的院墻,他就上山搶她的貨,叫她當出頭鳥。
哼,反正這個虧,一點也不能吃!
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趙金娘看著丈夫臉上琢磨的神情,頓時明白丈夫的心思,順手盛了一碗米飯遞給陳三癩子一邊問:“那死丫頭力氣可大了,咱可不是她對手,你要想上山搶走她的貨物,還不如找幾個朋友幫忙躲在半道上打悶棍搶錢要來得靠譜!”
“搶錢?她那一腳能送我上西天!”陳三癩子趁著天不亮上山偷拿獵物還行,偷摸打悶棍搶劫他可不敢。
“你怕啥,反正你街上狐朋狗友一堆,那個什么霸哥不是北城一霸么,咱花點錢找他們出面不就行了,想到姜嫻踹塌了咱家的院墻,喜叔和村里人都幫著姜嫻不幫咱們我就心里來氣。”
這兩年順風順水的,趙金娘何時受過今天這種氣!
“我再好好想想,不過明天該進城置辦點年貨了,你給我拿二十兩銀子!”陳三癩子微瞇雙眸,眼中閃爍著危險的芒光。
一聽拿錢趙金娘一百個不樂意,嘴里牢騷不斷,不過最后還是掏出十兩銀子丟給丈夫,將裝錢的木匣子收起來放到炕頭上的矮柜里鎖好。
生娃那年確實撿了個塊狗頭金,可是賣了二百兩銀子以后,蓋了這院子又吃香喝辣的二三年,二百兩銀子落到手里也就**十兩銀子了,孩子還小,這兩年地里收成又不好,趙金娘愈發的摳門起來。
陳三癩子下意識掃一眼裝錢的地方,將十兩碎銀揣進懷中,開始端碗劃拉著碗里的飯,思緒又開始走神都沒注意到桌旁的兩個熊孩子爬起身,一個扶著桌子,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往小飯桌上的湯盆抓去,另一個抓起一根筷子在手上。
趙金娘一轉身瞧見孩子抓湯盆,湯盆里是她剛煮的湯十分滾燙,嚇到她失聲尖叫:“三癩子,快拿走湯盆!”
她這一尖叫,嚇得孩子一個沒站穩,手中緊緊抓著湯盆往后踉蹌一倒,身后的銀蛋被壓摔倒,尖頭的木筷懟進大腿的肉里,一盆熱湯潑在兩孩子身上發出凄厲的哭喊聲。
“哎呦喂我的金蛋銀蛋啊!”趙金娘上前趕緊抱起被燙得哭得凄厲的大兒子哄著,一邊查看小兒子的傷勢,沖著一旁嚇傻住的陳三癩子吼道:“你還愣著干啥啊,還不趕緊去找陳郎中,嗚嗚嗚,我可憐的金蛋銀蛋,要是破相毀容了可叫娘如何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