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是為元日。
一大早,王倫便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摸一摸身邊,麗人們早已不知蹤跡,只余枕邊余香。
這幾天為了肥皂線擴充、酒坊開業、花露水生產忙得腳不沾地,已經累得不堪;昨晚又一時興起,拉著崔念四和葉九娘兩位娘子守歲,守著守著便鉆到一個被窩里了,過了一個極香艷的除夕。
發財大業好不容易見到曙光,又想著大年初一不須再拼的,很想睡個懶覺啊。只可惜他現在已經成了大戶,很多事情不容得他胡來。
主要是崔念四和葉九娘一遍遍地過來催促:“官人,討喜錢的孩子們奴家已經打發了,可是花小娘子、幾位叔叔都向官人拜年,還有家人們都在等著賜福,奴家可不敢代勞。”
哦,王倫一拍腦袋。忘了現在是大宋,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官人,新年的賞錢是少不了的,自然也要承接別人的祝福。
崔念四和葉九娘畢竟是妾的身份。她們發些糖果、銅錢打賞孩子們可以,但是像花叢等上門屬于賓客,她們不能越俎代庖,還有家下人、幾位兄弟來拜年,須得王倫親自出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果不錯的。王倫悻悻起床,此時九娘早已拿來牙具、崔念四把銅盆接來熱水,伺候他洗漱。
這幾天雖說都享受類似的服務,在今天這個特殊日子里,更有強烈的象征意義。左擁右抱、齊人之福,不外如此。
這讓他覺得努力才有價值。
洗漱已畢,汲著木屐出門,院里的幾個使喚丫頭、做飯的婆子早已等候多時。見他出來,齊齊右手覆左手,半握拳,附于右側腰肋間,上下微晃數下,雙膝微微下蹲,邊行禮邊口稱萬福。
王倫還禮,示意撒錢,葉九娘和崔念四便把準備好的紅包一個個交到她們手上,眾女眷感謝拜辭。
跟著是崔念月和花叢聯袂來拜。雖然都住在一個院子里,但必要的儀式還是要有的。王倫看花叢穿著簇新的紅襖,冰雕玉琢的臉和其一搭配,白里透紅,更增一番嫵媚。
而崔念四又是另一番風景。仍然是平素里穿的換洗的衣裳,只是洗得漿白潔凈,外面裹著一件紅色的披風便有了新年的意味。只是她并不覺難為情,依舊落落大方,聯想到她的自尊自強,極惹人憐。
為了讓她們的生活能有改善,王倫其實是費了一番苦心的。不說想方設法巧立名目給花榮弄好處----哥哥有錢了,作為妹妹的花叢才有好日子過,現在花叢的變化也確實是他想看到的----便是崔念月,也曾吩咐崔念四拿體己錢給些照顧。
不過崔念月是個很有心氣的,此前都沒要過妹妹的錢,在后者成為王倫的妾之后就更不可能落人口實。花叢不是沒想過接濟她,但她與花榮的名份并沒有定下來,也是堅拒不提。
這讓王倫對她更增尊重。花榮不在,他更覺得有義務好好照顧。明面上既然不能接濟,便只能在其它方面下功夫了,年前突擊購買的那些雞鴨魚肉其實本意便是給她們改善伙食的。
女人么,太瘦了真不好,作為過來人的王倫最有話語權。
眼見得這兩人都有肉眼可見的變化,尤其是花叢,來這里初時還害羞。幾天相處之后,慢慢感受到王倫的小意,對花榮的思念之情也稍減了,精氣神都上來了。
“官人,元日快樂!”
“花榮妹妹、念月妹妹,元日快樂!”
對崔念月應該如何稱呼,如果比照崔念四的關系,王倫該稱姐姐。但如果比照花叢的關系,卻又該稱弟妹。因著崔念四妾的身份,倒不用拘泥于如何稱呼,只胡亂地喊妹妹了事。
自然,既然是“哥哥”,給妹妹的新年壓歲錢可以名正言順地做手腳:兩位娘子都是一個五兩重的銀元寶。她們雖然堅辭,但王倫說這是家里的規矩----連下人都能拿兩貫錢,她們作為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二的兩個親戚,拿這些錢算什么!
想想好有道理哦,為此王倫可是頗動了一番腦筋多花了十幾貫,原本一個傭人幾百錢就能打發的。
對武松、燕順這些兄弟就簡單豪放多了。宋萬、薛永他們都是作揖或拱手,武松卻是行了大禮,先作揖后鞠躬。
這是他在今天這個場合用以表達對王倫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害得王倫還禮不迭。
由于王倫是在安仁村第一個春節,安仁工坊在此間既未擾民,還招了些本地的婆子、莊客、工人,更主要的是王倫通過對裘家莊碾壓式的打擊表明了背景,所以村子里有名望的人物都來拜見了,像里正、祥符縣里上班的一個衙役的長輩…
作為村子里唯一的一個讀書人,聞煥章并沒有親自到來,卻遣了一個學生拿了名刺上門。只可惜王倫的家門口沒貼紅紙袋,王倫倒是和顏悅色地和那個學生說了幾句話,也送其一個銀裸子。
兩家本來離得就不遠,根本不需要這么陽春白雪式的交際。因為拿著主人的“名刺”代替主人拜年都是上層社會人干的事,一是士大夫交友廣、關系多,若四處登門拜年,既耗時又費力;二是有些人關系一般,甚至有些芥蒂,所以就不親自前往,免去了見面拜年的虛情和尷尬。
這應該屬于后一種,估計是聞煥章對王倫硬訛裘家莊的酒坊的行為不滿的表示,這對很想與這位傳奇人物拉近關系的王倫來說很不舒服。
但是快樂的事也有,比如陶宗旺和宋萬在節前突擊搭好了制作花露水的裝置,這樣產量即將便能大增、質量也會更好些;肥皂和香皂流水線也都順便擴張,年后在量上有飛躍指日可待。
和兜里白花花的銀子比,聞煥章的文人意氣終究是落了下風,反正王倫在新年伊始便樂呵呵的。
若是再能把花叢小娘子娶到家里來,讓她哥哥花榮死心踏地跟自己混,夫復何求!
王倫終于在大宋政和七年初感受到了穿越人士的快樂,以及對萬惡的舊社會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