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雪回宮之后,香君的心終于稍稍定了一些,如今她已經懷孕七個月,雙生子都極容易早產,所以承香殿早早便開始準備起來。
乳母和接生嬤嬤們都住了承香殿,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
太醫也都是日日來診脈,每次都說香君的脈象極好,生產不會有問題。
皇帝對香君這一胎,也極為重視,時常來承香殿陪伴,有時候香君睡不好,皇帝竟然會半夜起來給香君揉腰,這一幕把值夜的夢梅都給嚇著了,想要代替皇上,竟然還被皇上嫌棄,說夢梅不懂什么叫做夫妻的閨房之樂。
夢梅哪里是不懂,是覺得皇上那手法不對,果然,第二日娘娘的腰更酸痛了。
但香君也沒辦法,皇帝要演好夫君,她只能配合,若是還嫌棄皇帝揉得不對,豈不是顯得她很不識趣。
好歹,皇帝只來了三日,就又因著前朝的事情忙去了。
年底,是朝廷決定未來一年怎么花錢的時候。
這一兩年天象一直不好,四處都在鬧災荒,賑災是如今朝廷花錢的大頭。
雖然殺了那么多藩王,國庫忽然有錢了,但也不能把錢全花去賑災吧?
朝廷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每日都有人想方設法地找皇帝要錢,全都惦記著國庫里的這點銀子。
吏部要給官員們漲俸祿,全國一年要多加一百萬石。此外還想要增加養廉銀,每年一共增加五十萬兩。
工部要馴治黃河,工程預估耗費白銀五十萬兩,還要治理沙灣運河,耗銀三十萬兩。薊鎮長城也要改建,也需要耗銀六十萬兩。
兵部要造紅夷大炮,單門造價一千兩,第一批就要造五百臺。而且,兵部還想把全國八百處驛站,增設至一千四百處,這一項下去,一年就要耗銀一百五十萬兩
禮部比起其他幾個部門,向來花的都是小錢,頂多就是祭天或者皇上出巡花個十幾萬兩,三年一次的會試耗費個三萬兩,殿試花個一萬兩。
皇帝本來以為禮部就算找他要錢,也不會太過分。
但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國庫有錢,給了他們勇氣,禮部竟然想要開船隊、下西洋,去四處彰顯我天朝國威,張嘴就是找皇帝要六百萬兩銀子。氣得皇帝直接把新任的禮部侍郎從太極殿趕了出去,氣得連杯盞都砸了好幾個。
皇帝忙了一天,深夜還在太極殿里批奏折。
朱筆懸在奏折上方,墨跡將落未落的時候,萬里春進來稟告,說是欽天監的監正求見。
皇帝煩得很,總不能欽天監也找他要銀子吧?
皇帝朱筆一甩。
“怎么?他還想朕再給他修個摘星樓不成?”
萬里春小心翼翼地說:“裴監正說是天象有異,必須向皇上稟告。”
……
欽天監監正跪在蟠龍金磚上,冷汗順著后頸滑進朝服。
“雙星伴月?”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監正,“是何意?”
燭火在琉璃燈罩里爆出朵燈花。
裴監正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紫微垣雙星伴月,正應貴妃娘娘腹中雙子。貪狼星入命宮,左輔右弼同現,主帝星臨凡。”
皇上臉上大喜。
“這不是好事么?”
“皇上,帝星臨凡本事好事。但貴妃腹中雙龍交頸……《天官書》有載,天無二日,今夜熒惑犯心宿,朱雀七宿血光沖天。貪狼星芒刺紫微,帝星身側那道暗影……是條噬龍煞。陛下,此次雙星同輝乃大兇之兆。”
皇帝目光陰沉,“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子,要自相殘殺?”
“是,只怕其中的貪狼星,會殺害帝星,并且取代帝星,危害天下。”
“要怎么做?”
監正戰戰兢兢地說:“只能留一子。”
……
承香殿的赤檀劫比往日濃了三分。
香君斜倚在青玉枕上,身后的顧亭雪正給她揉著腰,她閉著眼睛,手里抱著鎏金暖爐,舒舒服服地閉著眼。
忽的,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只聽到一個尖細的小太監聲音傳來,“大人,出事了。”
顧亭雪手上的動作一停,和香君對視一眼,讓人進來。
等到那小太監把今夜太極殿里發生的事情說完,退出去之后,香君直接把手中的暖爐摔在了地上,氣得
“是誰要害本宮?”
顧亭雪立刻起身,“娘娘莫急,我這就去查。”
然而,第二日顧亭雪查完事情回來,卻告訴香君,此事還真沒有人要害她,天象的確是雙星伴月,昨夜的天象也不止一人記錄。
“天象如此,會不會是那監正故意胡亂解讀?從前太后,不就買通了欽天監的官員么?”
“我已經在查了,還沒有查到有誰買通了裴兆。只不過……裴兆的家族,世代都在欽天監任職,裴家出了名的正直,從前就因為不愛說皇帝愛聽的話,所以總是不得提升。到了裴兆這一代,因著他預測對了幾次天災,這才讓他當了監正。”
香君扯著手中的硨磲珠串,心沉到了底。
這一胎,從懷孕開始就充滿了波折,想打又打不掉,忽然又變成了雙生胎,如今又是什么雙星伴月,雙龍交頸。
“娘娘打算如何做?”
香君閉著眼,蹙眉沉思著。
“娘娘……”顧亭雪問道:“若是裴兆說的是真的,娘娘有何打算?”
“是真的又如何?不就是皇子自相殘殺么?皇帝的兒子,有幾個不自相殘殺的,若帝星真能被什么噬龍煞給殺了,只能說明他沒有本事,擔不住這拯救蒼生的重任。做本宮的兒子,就得禁得住事兒。”
“好,既然娘娘要保住這兩個孩子,咱們還是得改變皇上的想法。”
“皇上有何打算?”
顧亭雪的眸色暗了暗,“裴正建議皇上,雙生子出生之后,只能留下其中一個。”
“他要怎么判斷,哪個是帝星?”
“裴兆說他算了一卦,卦象說,等到皇子出生之后,自能分辨帝星是哪一個。”
看到香君眉頭緊鎖的樣子,顧亭雪走過去安慰道:“娘娘,如今您身子重,還是某要為這些事情煩心,此事交予我來辦。我保證能讓裴兆改口。”
“這點事還累不著本宮。”香君嚴肅的眼神變得銳利,“無論是有人在背后使壞,還是天意如此,本宮都不怕,就是天意,本宮也要斗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