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nèi),燭火搖曳。
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裴兆伏跪于階下,和皇帝解釋最近的天象。
最近皇上心情煩躁,召見裴兆也多了起來。
裴兆曾經(jīng)被顧亭雪提點過,人只要想通了,便就懂得變通了。
如今,他也是懂得自己存在的意義了,張口就說,天象是吉兆。
“吉兆?”皇帝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亂,你卻說是我大齊的吉兆?朕選你做監(jiān)正,就是因為你的性子耿直,如今,你也學(xué)會媚上了么?”
裴兆不急不忙,心中早就已經(jīng)想好了說法。
“皇上,微臣的性格,絕不會胡亂曲解天象。如今,天狼星犯帝座,雖是亂象,然紫微星隱現(xiàn)新輝,恰應(yīng)不破不立之讖!昔年漢宣帝獄中承天命,終成昭宣中興。如今叛軍如野火焚枯草,待火熄之時,便是新芽破土而生的時候!微臣看來,大齊經(jīng)過次亂,便會迎來中興,一切都會欣欣向榮,皇上也必將成為中興之帝?!?/p>
皇帝聽完裴兆的話,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
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皇帝便打發(fā)走了裴兆。
裴兆走在宮道上,心情不錯,卻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轎輦上的皇后娘娘。
這個時辰,看娘娘的方向,應(yīng)該是要去太極殿看皇上。
裴兆目送著皇后娘娘的轎輦遠(yuǎn)去,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又忍不住覺得很是激動。
就是她了么?
為什么會是她呢?
當(dāng)年,皇后娘娘還是貴妃的時候,在承香殿因為雙生子而難產(chǎn)。
那時候裴兆為了自己的小命,蹲在承香殿門口卜了一卦。
卻算到了讓他驚詫不已的事情。
那一刻,裴兆便意識到,他之前看到的星象,都被他誤解了。
貴妃懷雙胎,同時天上出現(xiàn)煞星和帝星交纏的星象,他便覺得這煞星和帝星一定是貴妃娘娘腹中的雙生子。
直到卦象出現(xiàn),裴兆才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可誰說,那冉冉升起的帝星,非要是未出生的孩子不可呢?
現(xiàn)如今,皇后的命運(yùn)已經(jīng)和大齊的國運(yùn)渾然一體。娘娘在,大齊百年基業(yè)便如泰山磐石;娘娘損,則社稷危!
……
香君到太極殿的時候,皇帝正在皺著眉批著奏折,看皇帝寫字的神情和用筆的力度,就知道皇帝的心情不怎么好。
這些日子,皇上已經(jīng)許久沒有去后宮了。
外面打仗,他自然也要日日忙著。
如今,不僅僅是袁好女和大將軍王,還有幾處也鬧出了民變,雖然都不成氣候,但也足夠讓皇帝日日頭疼了。
見到香君進(jìn)來,皇帝也不讓她行禮,招招手,讓她過來給自己研墨。
如今的奏折堆成了山,但皇帝反倒是不假手于人,也不要香君幫他朱批了。
香君也發(fā)現(xiàn),皇上其實是一個需要對手的人。
沒了對手,皇帝便容易墮落,就像之前在昭臨宮里那般,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目標(biāo),一下子就有了頹象。
如今有了香君塑造的“大將軍王”這個對手,皇帝反而又勤快起來,日日批奏折到深夜,有時候一日只睡兩個時辰,倒是忽然成了個勤政的皇帝。
香君一邊給皇上研墨,一邊柔聲說:“臣妾過來,是來勸皇上早些歇息的,可不是讓皇上繼續(xù)熬著的?;噬线€是愛惜自己的身子吧,大齊可不能沒有皇上。臣妾也不能沒有皇上啊……”
皇帝這才嘆息一聲,放下筆,疲憊地閉上眼。
“也罷,既然皇后親自來勸,朕便歇息吧?!?/p>
香君立刻上前,輕輕給皇帝揉著腦袋,給他解乏。
“朕如今,的確是老了。若是從前,不過熬上幾日罷了,怎么會覺得疲憊?”
“皇上沒有老,只是天下不太平,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多罷了。等到清除了叛賊逆黨,皇上操心的事情少了,很快便能恢復(fù)從前了。”
“希望如此吧……”皇帝狀若不經(jīng)意地問:“你可聽說了,大將軍王對袁好女喊的話?”
香君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滯。
“臣妾聽說了?!?/p>
如今,大將軍王雖然攻占了洛陽,卻沒有打著謀反的旗號,而是自稱他是進(jìn)京勤王的。
不僅如此,大將軍王還對袁好女喊話,說他要與袁好女見一面,好好地勸一勸她,告訴她皇帝的賢德。
大將軍王還說,大齊如今的亂象,都是因為顧亭雪這個宦官,只要?dú)⒘祟櫷ぱ簖R就能撥亂反正。
但皇帝知道,大將軍王這話,可不是說給袁好女聽的,而是說給皇帝聽的。
皇帝沒有當(dāng)回事,一些個大臣卻因為懼怕大將軍王和袁好女,紛紛給皇帝上折子,讓皇帝趕緊下令處死顧亭雪。只要處死顧亭雪,天下就太平了。
氣得皇上處置了好幾個大臣,這兩天上朝,恨不得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打板子。
只可惜,打完了也沒用,這讓皇帝處置顧亭雪的折子,還是像雪花一樣的堆到了皇帝的面前。
“顧亭雪的事情,你如何看?”皇帝問香君,“你覺得他該殺么?”
自從那一日,顧亭雪跪在雪中,暈倒在承香殿外之后,皇帝就在沒有和香君討論過顧亭雪的事情,偶爾不小心提及,也是立刻匆匆說別的事情。
香君知道,皇帝不可能一點不在意,只是他也有些逃避的心理罷了。
沒想到,如今,皇上竟然問起香君來了。
“臣妾可不敢亂說,說了怕皇上多心?!?/p>
皇帝笑了笑,無所謂道:“無妨,你說便是,朕不會怪你?!?/p>
“若是真能殺了顧亭雪,就撥亂反正,殺了也好。只是,顧亭雪死了,袁好女和大將軍王就真會放棄攻打京城么?”
皇帝緩緩睜開了眼,握住了香君的手,對香君的回答似乎很滿意。
“是啊,這樣簡單的道理,皇后都明白,朕的那些大臣們卻都不明白,一個個都上折子,叫朕殺了亭雪?!?/p>
香君又說:“皇上,雖說殺了顧亭雪,大將軍王還是會謀反,但是殺了他,不就讓大將軍王沒法打著勤王的旗號繼續(xù)攻打京城了么?而且,還能拖延些時間,給前線的將士們喘一口氣的機(jī)會,臣妾倒是覺得,殺了顧亭雪,也沒什么壞處?!?/p>
香君這話說得一點猶豫都沒有。
皇帝看一眼香君,無奈地說:“事情,哪里有那么簡單,皇后說得雖然有理,但如今,朕絕對不能殺亭雪?!?/p>
“為何?”
“因為亭雪死了,朝中就沒有人能抵抗大將軍王的天德軍和袁好女的水福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