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救人
香君這輩子,只想干一件事,那就是給自己弄一艘大大的船,出海去。
至今,她還記得,小時候姐姐、姐夫有一次帶著她出門,去過一次顧家的船廠。
她在那里,聽到那些水手們說起海上的事情,說是,海上有仙山,有怪物,還有女海盜呢。
香君從小長在船上,但卻只能在小小的太湖上,她實在是想,有朝一日,能去海上看一看。
她想要自己的船,要自己的水手,那就得要許多許多的銀錢才是。
只是,這個夢似乎有些不切實際,轉眼香君便到了要成親的年紀,她的爹爹是這世上最古板、固執的人。
明明有一身武藝,卻死守著一艘破船生活,但凡香君是爹爹,早就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了。
若不是香君小時候騙爹爹,說是差一點遇到壞人,爹爹怕是也不肯教她武藝。
明明把一身本事都傳給香君了,卻又不準香君“拋頭露面”,只想著把她嫁出去,再找個男的保護她。
香君實在是覺得爹爹腦子有病。
但這世上的女子,又有幾人真的能為自己命運做主呢?香君這才故意設計,趁著送魚的機會,和縣太爺“偶遇”了一場。
那縣太爺三十多歲,家中有正妻,靠著妻子的嫁妝,才做的官,卻不曾想,妻子不能生育,身子又不好,便立刻忘了妻子當年扶助他的情意,一直想要找個好生養的良妾,這便一眼就對香君“一見鐘情”了。
沒幾日,縣太爺就派人上門提親,要香君做妾。
爹爹最要臉,是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做妾的,但他又“怕”官,之前一家人被當官的害得慘,求告無門,若不是偶遇京城的薛太師,爹爹和娘親怕是早就死了。
如今又得罪了縣太爺,他擔心護不住女兒,這才不得已,人生第一次低頭,讓香君離開了自己的看管,先住進了顧家。
香君來顧家,就是要等自己的機會的。
倒是沒想到,老太太竟然生出了讓她去給小侯爺做通房的想法。
通房是做不了的,但小侯爺是顧家真正的貴人,是做得了主的,聽姐姐的說法,他對香君也有哪些意思。
若是香君賭一賭,說不定還真能得貴人的幫助,擺脫嫁做人婦的命運,有機會擁有自己的船。
若是不行……
那做小侯爺的丫鬟,銀子賞錢總是少不了的。
香君想得挺美的。
老太太也想得挺美的,隔天就把香君派到了小侯爺房里伺候。
小侯爺屋里也有幾個丫鬟,但全都穩重妥帖,對香君也極好,每件事都交代得妥帖仔細,不僅教香君規矩,還把小侯爺的喜好,說得明明白白,沒有一點藏私。
香君都已經準備大展身手了,然而,香君到小侯爺屋里一待就是半個月,半個月過去,她竟然連小侯爺的正臉都沒見過,小侯爺壓根就不叫她進屋伺候。
有時候,大丫鬟想要幫一幫香君,讓她給小侯爺送茶水,每次香君走到門口,就會被小廝攔住。
氣得香君都以為老太太和姐姐都在糊弄她,不是說小侯爺被她的美色所惑了么?
香君怎么一點都沒感受到,小侯爺對別人是淡淡的,對她那是遠遠的……
偶爾,老太太叫香君去問話,得知現狀,也有些失望,但老太太倒也沒有逼迫香君什么,只讓她繼續在小侯爺屋里好好伺候著便是。
轉眼天就涼了。
香君在小侯爺院子里待了兩個月了。
雖說沒能和小侯爺說上一句話,但日子倒是過得不錯,吃得用得,都是最好的,屋子里的幾位姐姐也都好說話,知道香君不怎么識字,還愿意教她認字,甚至特意拿了筆墨給香君,日日都夸香君聰明,夸得香君一想到有一日要離開幾位姐姐,就有些舍不得了呢。
這一日,香君休沐,打算回姐姐、姐夫的院子里,找姐姐說話。
卻不曾想,在經過花園的時候,竟然遇到了表小姐落水。
如今已經是臘月了,池塘的水極寒涼,泡一會兒怕是都會要命。
表小姐的丫鬟們不識水性,只能呼救,但小廝們也不敢直接下去撈人,畢竟那是小姐,碰了清白還要不要了?只能拿著竹竿撈著。
香君見狀立刻將外面的棉衣脫掉,跳進了池塘里,拽著小姐的后脖領子,就把表小姐給拉上了岸。
香君的動作一氣呵成,速度之快,就連表小姐的那幾個丫鬟都沒反應過來。
想看看她們吃驚得都忘記道謝的樣子,立刻善解人意地說:“不用謝我,快去看看你們小姐有沒有事兒吧。”
表小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還在往外吐著水。
丫鬟卻是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
香君隱隱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起來,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關鍵的事情,就看到一個宛若天人的男子走過來。
這個男人比一般男子都高大一些,雪衣烏發,玉帶束腰,還披著一個墨狐的披風。
他的一雙黑眸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一點情緒,是香君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也是香君見過穿得最華貴的男人。
尤其那狐皮披風,一絲雜毛都沒有,看著就要很多銀子,不知道賣了能買幾塊甲板。
來的這位男子,便是香君伺候了幾個月,卻連正臉都沒見到的小侯爺顧亭雪。
只見顧亭雪上下打量了一番渾身濕漉漉,衣服貼著身子的香君,又看了一眼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表小姐。
香君此刻終于是恍然大悟。
她糊涂啊,壞了表小姐的好事兒!
表小姐的丫鬟沖著顧亭雪哭著說:“小侯爺,咱們姑娘落水昏過去了!”
只見顧亭雪解開了墨狐披風,上前兩步。
就在香君以為,顧亭雪會將表小姐裹住,然后像唱戲的演的那般,抱著表小姐離去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一黑……
顧亭雪將那墨狐披風扔給了香君。
“把自己裹好了,跟我回去。”
香君趕緊用那墨狐披風將自己裹住,然后撿起地上的棉衣,不敢多言,一路小跑著跟著顧亭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