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白皙微豐的臉頰適時浮現了一抹紅暈,語調嗔怪:“好了你,九娘行之可都在看呢。”
她沒用臣妾殿下這樣的稱呼,較之冰冷的天家夫妻,好像親昵了許多,讓得太子開懷大笑。
崔窈寧輕輕敲了下案桌,發出聲音提醒他。
太子笑意一收,做出無奈投降狀,“好好好知道你還在,九娘你說說,你胞姐是不是偏心?”
“她給你做衣裳,都不肯給孤做。”
崔窈寧飛快說了句:“不是!”
太子一瞪眼,“怎么不是?”
少女卻絲毫不怕他,一溜煙跑到了太子妃身后,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黏黏糊糊地和胞姐貼貼,理直氣壯地說:“偏心我,怎么算偏心?”
太子一陣愕然,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呀你,看來孤是問錯了人啊。”
他作勢要問裴宴書,還沒說話呢,又自己否決了,“不成不成,行之他肯定也會幫你說話。”
他就去問皇太孫。
“母妃也幫我做過衣裳。”
皇太孫沉吟了一會兒,學著剛才姨母的語氣和父王說:“兒臣覺得,母妃應當沒有偏心吧。”
少女得意洋洋,遞給皇太孫一個贊許的眼神,笑瞇瞇地說:“太子姐夫,你就認了這事吧。”
太子哭笑不得,手掌按了下眉心。
最后還是太子妃制止了這場鬧劇,輕輕白了眼太子,嗔了句:“待我空出時間,就給你做。”
太子眼睛一亮:“當真?”
太子妃輕輕應了一聲:“當真。”
太子頓時心花怒放,眉眼滿是笑意,跟崔窈寧說:“九娘,這一次,孤可算托了你的福,不然你胞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給孤做衣裳。”
太子大手一揮,極為豪爽地說道:“說吧九娘。你想要什么奇珍,孤都能賞賜給你。”
太子妃無奈一笑,“殿下又慣著她了。”
少女毫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提自己的要求,她見過世間奇珍,因此知道什么東西貴重,讓太子好一陣肉疼,不過又想到皇帝的命令,心頭立時沉了下去,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下來。
拿吧拿吧。
左右確實是他對不住她。
這點東西若能讓她高興,又算什么呢?不過都是身外之物罷了,希望九娘日后不要怪他吧?
他也是情非得已,親手要殺自己看著長大,近乎當成女兒疼愛的九娘,太子并非不難過,只是他清楚自己沒法跟父皇反抗,犧牲九娘是必然的事。
太子想到此處,又問她:“還要不要其他?”
他又說了一些奇珍,還有一些時興的珠花首飾等等一并送給她,跟她說,若喜歡都帶回去。
崔窈寧略有一絲愕然。
她是故意揶揄太子,并沒有真的想要的意思,可太子這架勢,不僅沒覺得她要得多,反而又給了更貴重的珠寶,這行為實在有一些反常。
命運的饋贈早在最開始就標注了價格。
正如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
崔窈寧深知這個道理,深呼吸口氣,撇嘴說:“我可不敢拿這么多回去,若是祖母日后知曉,少不了要把我罵一頓,我可不敢觸她霉頭。”
太子妃笑容淡淡,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看著太子說道:“這些對九娘來說未免太貴重了。”
太子這時候后知后覺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心中懊惱,可話已至此,若是不解釋清楚,難免引起人的懷疑,他一點顧慮都不想有。
太子稍稍沉下嗓音說:“確實是貴重了點,可又不是給旁人,更何況,九娘今日幫了我大忙,這些都算不得什么,別說只是這一點,就算讓九娘把東宮都搬空了,孤也心甘情愿。”
這話既在說這事,又是在敘說自己的心意。
太子妃無奈,又勸了幾句。
太子堅持己見,太子妃見狀只好隨他去了,說先帶九娘去試衣服,省得等下回去晚了。
她領著崔窈寧去了偏殿,四下靜謐極具,案桌上青花纏枝鏤空香爐里點著龍延香,香氣彌漫,正前方墻上掛著名家所作的貍奴撲蝶畫,邊上丹鳳朝陽彩蝶瓶里插幾枝鮮妍的臘梅。
進來后,太子妃命人去取衣服。
因著等下要換衣裳的緣故,殿門緊緊關著,外面守著宮人,殿內空曠安靜,除卻太子妃和崔窈寧兩人之外,再無第三個人。
沒過多時,取衣服的宮人折回來,手上捧著的托盤疊著整齊的衣裙,太子妃讓她們將衣服放下,命她們退下,叫崔窈寧過來試一試衣裙。
崔窈寧先挑了件寶藍色暗花金菊吐蕊妝花緞褙子,拿到屏風處換,太子妃過來幫她一起穿,她臉頰微微紅了,“胞姐,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這,你就是個小孩。”
太子妃眼里含笑,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尖,見小姑娘又紅了臉,覺得胞妹實在可愛,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臉,“你啊,自小就讓人伺候慣了,真讓你自己穿衣服,怕是會穿得扭扭歪歪吧?”
不止她,世家女皆是如此,自小錦衣玉食的伺候,除了不用喂著吃飯,衣食住行哪樣不是奴婢們伺候,真讓她們自己來,怕是會鬧笑話。
崔窈寧有些心虛,沒跟胞姐爭這點,老老實實地由著她伺候,腦海里又想起胞姐怎么會呢?
胞姐也是世家女,同樣嬌生慣養著,她會這些,應該是嫁到了皇家吧,雖然東宮也有宮人,可涉及到太子的很多事,恐怕必須親力親為。
崔窈寧忽然有些難過,要是胞姐沒嫁到東宮就好了,可是想想又覺得自己這話實在沒道理。
她又不知胞姐的想法,這樣的念頭太過傲慢。
她抿了抿,一時不知該怎么跟她說太子的事,來東宮之前,她已經預設過各種會發生的情形,也思考過該如何和胞姐說出太子的真面目。
可真的到了,發現實在很難說出口。
被胞姐這樣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崔窈寧原先準備好的那些話一個字都說出來,有點擔心胞姐會難過,擔心胞姐不信她的話,擔心很多事。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頭頂傳來胞姐溫柔的聲音:“怎么?不知道該怎么跟我說太子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