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那天自己心里有愧,卻遷怒沈知聿的事,沈知聿沒計較,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站了起來,“我也是來辭行的,我打算出關一趟,不知道多久回來。”
蕭縱抬頭看他一眼,“保重,我也給你點東西?!?/p>
金錦應了一聲,抬腳上了樓,很快就下來了,手里是一張通行證。
“要出關,鐵定要經過封鎖區,有這張通行證,能省很多麻煩?!?/p>
沈知聿眉眼微動,他送蕭縱東西,不是為了換好處,但這東西的確是送到了他心坎上。
“多謝。”
話音落下,他將冊子往蕭縱跟前推了推,“你看看,還缺什么?!?/p>
蕭縱沒動手,倒是褚英拿過那冊子看了起來,不等看完就罵了一句,“沈知聿,你豬腦子嗎?你就不想想少帥這一走,海城還守不守得?。磕悴粍袼退懔?,還給這些東西拱火,他可是你沈家最大的靠山,你就不怕……”
“我沈家,從來不靠別人?!?/p>
沈知聿冷聲打斷了他,“再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少帥愿意出戰是好事,你我無權干涉?!?/p>
“你!”
褚英被氣得臉色漲紅,眼神陰翳,眼見沈知聿油鹽不進,他只能再次看向蕭縱,“少帥,你要想清楚后果,我們明明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的,為什么非要摻和……”
“好了?!?/p>
蕭縱打斷了他的話,“時間很緊,我要準備的事情還很多,你們都回吧,等我回來再聚。”
“誰知道你還能不能……”
褚英脫口而出,但不等說完就被陳施寧呵斥了一句:“你夠了!”
他一向是個老好人,此時臉色難得陰沉了下去。
褚英被堵住了話頭,一時氣急,他目光一一自三人臉上掃過,見三人誰都沒有改口的意思,咬牙切齒地伸手指著他們,“行,你們一個個都拎不清是吧?我不管了!到時候你們別后悔!”
他轉身就走,陳施寧看著他的背影直皺眉,末了還是嘆了口氣,“少帥,你別在意他的話,褚英喜歡鉆營,我們都知道的?!?/p>
蕭縱臉上沒什么表情,只自顧自起身往樓上去,“你們也去吧,我要準備調兵了?!?/p>
沈知聿應了一聲,“好,如果還缺什么,給我電話?!?/p>
他抬腳走了,陳施寧卻有些放心不下,很想再勸蕭縱幾句,可看蕭縱冷靜理智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人雖然重要,可他們找也找了,搜也搜了,該做的都做了,還能怎么樣呢?
他們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那好,你一切小心,出征那天我去給你送行?!?/p>
話音落下,他也轉身離開,蕭縱沒有回頭,扶著欄桿一步步往上走。
不知道是高燒還沒退的緣故,還是剛才被砸到了頭,他眼前竟一陣陣的天旋地轉,他不得不更緊地抓住了欄桿,好借此穩住身形。
卻驀地想起蘇姚來。
她上樓下樓,也是如同他現在這樣,死死抓著欄桿。
心頭驟然疼了起來,他不自覺彎下腰,試了幾次,都沒能直起來,目光卻看向了那扇房門。
他一步步走過去,手幾次抬起來又放下,最終也沒能將門推開。
他知道,里頭的一切都沒變,蘇姚的所有東西都在,可他還是不敢推開。
他不想看見那間空蕩蕩的屋子。
因為住在里頭的人,不會回來了。
為什么要發現得這么晚……
明明有那么多次機會,為什么一次都沒抓住……
剛才因為遇見蕭家父子而被強行壓下去的情緒驟然又翻涌了上來,身體慢慢失了力氣,他靠著墻滑坐在地上,顫抖著抬手遮住了眼睛。
門口響起腳步聲,陳施寧提著幾個盒子去而復返,他是上了車才想起來自己還給蕭縱帶了東西,這才回來送的,一進門卻看見了這幅情形。
他愣在原地,忽然想起了那天,蕭縱癱坐在地上,怎么都扶不起來的樣子。
他什么都沒說,安靜地看了蕭縱兩眼,將帶來的補品放在門口,悄無聲息地走了。
時間一晃而過,兩天后,蕭縱就整裝待發了。
好巧不巧的,和沈家商隊是同一天,陳施寧來給兩人送行,褚英也姍姍來遲。
“我那天話說得太急了,你們別往心里去?!?/p>
褚英嘆了口氣,“我就是擔心你們,等你們回來,我給你們擺慶功酒?!?/p>
陳施寧笑起來:“這樣才對,從小到大的交情,哪能真有嫌隙,你們路上都小心。”
沈知聿向來話少,只應了一聲,隨手一抱拳就帶著人走了,蕭縱的目光卻一直看向海城深處。
“我明白?!?/p>
陳施寧開口,“不光你的人,我的人也在找,一旦有她的消息,我就給你發電報?!?/p>
蕭縱目光顫動,卻什么都沒說,只握了握他的手。
兩人默契的,誰都沒提另外一種可能。
“這個,帶給陳小姐?!?/p>
蕭縱將一個盒子遞給陳施寧,又看了一眼繁華的海城,轉身上了車,隨著一聲刺耳的鳴笛,隊伍開拔,慢慢駛出海城。
褚英湊過來,伸手拿過盒子就要打開,陳施寧連忙搶回來,“這是給我姐的,可不能開。”
褚英嘖了一聲,打探道:“你們兩家,要辦喜事了?”
陳施寧一愣,連連搖頭,“怎么可能?人才沒幾天啊,少帥他……”
他又想起了蕭縱坐在蘇姚門口的事情來,卻什么都沒說,只將盒子收了起來,“你別胡思亂想。”
褚英嘖了一聲,沒再開口,轉身走了。
陳施寧喊了他一聲,沒得到半分回應,他嘆了口氣,目光又看向城外。
蕭縱的軍隊已經走遠了,剛才熱鬧的城樓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悵然若失:“這海城,忽然就冷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