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姚一愣，不敢置信地仰起頭，蕭縱的碎發垂下來，掃在她額頭。

這個人……

她過于震驚，腦海里都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蕭縱在抽什么風，一顆手雷而已，不至于在有所防備的情況下還被炸死，可是，他為什么要撲到自己身上來？

他們之間，可不是保護的關系。

隨著一聲慘叫，爆炸很快歸于平靜。

如同蘇姚所說，一顆手雷，炸不死三個人，也造成不了很大的影響，甚至都沒有人過來查看。

可氣氛仍舊莫名的緊繃，許久之后，蘇姚才掀開身上的人，目光下意識掃過那倭國人，確定人已經死透了，她才長出一口氣。

蕭縱抖了抖身上塵土，抬眸朝她看過來，“你沒事吧？”

蘇姚神情十分復雜，遲疑了很久，還是岔開了話題，“你剛才沒搜身嗎？他身上怎么還有炸彈？”

“沒顧得上。”

蕭縱無奈開口，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他雖然的確沒顧得上搜身，但剛才拖著人走的時候的，還是掃了這人一眼的，那么大個手雷，帶在身上不可能沒有痕跡，他竟然沒瞧見。

是夜色太深，讓他忽視了問題嗎？

他蹲下身，仔細去檢查那倭國人的身體，對方已經被炸得焦黑，看不出本來的面容了，他摩挲了一陣，才從他的身體上拔出了一枚沾滿了血肉的彈片。

他在尸體上擦了擦血跡，借著打火機微弱的光亮仔細查看。

這爆炸太突然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說不定能從這彈片上找到什么線索。

“你在看什么？”

蘇姚忽然開口，蕭縱收回思緒，手下意識抬了抬，想給蘇姚看一眼，對方卻往后退了一步，面露嫌棄，“臟兮兮的。”

蕭縱無奈，現在的蘇姚脾氣大了，也嬌氣了。

動不動就嫌棄，也不知道是真的嫌棄這彈片，還是嫌棄他，所以捎帶上了。

但他不敢問，只好拿出了帕子，打算包起來帶回去。

“這么臟，你要放在身上嗎？”

蘇姚再次看過來，精致的眉峰蹙著，有點好奇，有點新鮮，更多的還是排斥。

蕭縱忽然想起來，以前自己從外頭回去，蘇姚央求自己洗澡的事情來。

那時候的蘇姚，還有點小脾氣，她不喜歡硝煙和血腥的味道，或者說，她很排斥這種味道。

這么久下來，還沒習慣嗎？

他輕嘆一聲，將彈片又扎回了尸體身上。

算了，讓蕭翼來驗尸吧。

人已經死了，他也不著急把人帶回去，只打開車門邀請蘇姚上車，“送你回去吧，以后晚上別一個人出來……沈知聿就不知道跟著你嗎？”

他不想提這個人，但總是忍不住，想起這個挖自己墻角的王八蛋，他渾身的肌肉就都繃了起來。

“他忙。”

蘇姚開口辯解，說話間瞥了他一眼，“跟你一樣忙。”

蕭縱猛地踩下剎車。

好在車速并不快，雖然剎車很忽然，蘇姚卻還是穩穩地坐在副駕上。

“怎么了？”

她側頭看過去，不明白蕭縱在抽什么風。

“沒事。”

蕭縱活動了一下手指，抬手調整了一下后視鏡的位置，卻根本不是為了看后頭，而是將蘇姚的臉完全映照進了鏡子里。

這么久以來，蘇姚總算肯正經和他說話了，甚至還提起了以前。

雖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仍舊有種看見了希望的感覺。

心頭止不住地顫動，他呼吸都凌亂了起來，仿佛即將渴死的人，終于看見了綠洲。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凌亂的呼吸，再次踩下油門，汽車穩穩當當地朝前行進。

只是十分鐘過去了，他們還沒開出這條街。

“少帥。”

蘇姚忍不住開口，“車是不是沒油了？”

說著她看了眼表盤，顯示油箱是滿的。

蕭縱側頭咳了一聲，“我腿有點抽筋，不敢開快。”

蘇姚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那不然，你在這里休息，我先回去，再讓人來接你。”

“不行！”

蕭縱一口回絕，似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固有強硬，他連忙又緩和了態度，“你剛才也看見了，倭國人橫行霸道，現在的海城不安全，尤其是夜里，你不能一個人走。”

“好吧，”

蘇姚沒和他爭辯，卻仍舊伸手去開車門，這個車速，她甚至不需要等蕭縱停車才能下車。

“你去干什么？”

蕭縱也有些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去找個地方打電話。”

蘇姚無奈解釋，“你開不了車，總不能勉強吧？找個人來接我們。”

“……”

蕭縱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拒絕這個過于合理的要求。

好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我的腿，好像不抽筋了。”

“真的？”

她目光里滿是懷疑，但蕭縱臉皮厚，強裝出了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真的，我騙你干什么？”

蘇姚這才重新坐好，關上了車門，車子卻仍舊沒有加速。

她再次側頭看過去，“少帥？”

她加重了語氣，帶著點警告，蕭縱恍然回神，目光卻落在自己手上，他的掌心里，正握著蘇姚的手腕。

重逢至今，遇見了蘇姚那么多次，他卻還是第一次碰到她。

哦不對，剛才爆炸的時候也碰過，但那時候沒有心思想其他，現在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碰觸到蘇姚的感覺，溫熱的，柔軟的，一如既往。

他的目光仿佛黏在了那只手腕上，自己的手也仿佛失去了控制，緊緊抓著，半分都不肯松開。

直到蘇姚自己拽了出去。

“開車吧。”

蘇姚摩挲了一下手腕，側開了頭。

蕭縱動了動空了的手心，慢慢攥成拳，這才收回目光，將車速提了起來。

“你這一年，都在哪里？”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詢問，蘇姚卻像是沒聽見，始終不發一言。

蕭縱眼神暗了暗，卻沒再繼續追問，這件事總是他理虧。

車子慢慢到了沈公館，沈知聿似是正打算出門去，雙方在門口碰了個正著。

他似乎看見了蘇姚，抬腳就迎了上來。

蕭縱一腳踩下剎車，隨即開門下去，一肩膀將人撞開，自己打開了蘇姚那邊的門。

沈知聿被撞得胸口生疼，無語至極地看著他，這人發什么瘋？

但蕭縱根本沒理他，只朝蘇姚伸出了手，“我扶你。”

“謝謝，不用。”

蘇姚開口拒絕了，自己下了車。

沈知聿嘴角抽了一下，側頭笑了起來，不多時一道兇狠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沈知聿側頭，就對上了蕭縱咬牙切齒的臉。

不讓你牽手的又不是我，你朝我發什么火？

他心里嘖了一聲，下一瞬卻一挑眉梢，朝蘇姚伸出了手。

蘇姚立刻就走了過去，蕭縱眼睛瞪得溜圓，全身上下都寫著氣急敗壞，卻愣是一聲沒吭，大約也知道自己沒辦法把蘇姚喊過來，只好陰陽怪氣，“做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知道外頭危險，就該好好保護她，你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就趕緊滾。”

沈知聿沒理會他的發瘋，只垂眸看著蘇姚，溫柔開口，“出事了嗎？”

蘇姚搖搖頭，目光落在蕭縱身上，語氣很不客氣，“是我自己要出去的，和知聿無關，和少帥你更無關。”

蕭縱胸膛劇烈起伏起來，天黑了讓她自己出門，這么不負責任的事情沈知聿都做了，蘇姚竟然還護著他！

他氣不打一處來，可也知道再說下去，蘇姚只會更維護，為了不給自己添堵，他只能咽下了這口氣，轉身上了車。

“少帥？”

蘇姚忽然開口，蕭縱迅速轉身，“怎么了？”

蘇姚眼神顫了顫，“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