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縱有些煩躁。
他知道剛才蘇姚選東西的時候,自己的做法很容易讓人誤會,但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
“再等一下。”
他看向陳施寧,示意他趕緊把東西調過來,但不等陳施寧回答,耳邊先響起了一聲嘆息,“還沒完嗎?”
蕭縱被問得很莫名,“什么?”
蘇姚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胃里卻再次一陣翻涌,她又一次沖進了衛生間,秦芳年連忙跟進去,只剩了三個男人在外頭面面相覷。
蕭縱看了眼衛生間的門,又掃了眼周遭,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
地上的酒瓶太多了,完全不像是兩個女人能喝的。
而且……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面還殘留著酒漬,他剛才只碰過蘇姚的臉。
他隱約意識到了什么,鋒利的目光落在了蕭翼身上,“剛才發生了什么?”
蕭翼仍舊垂著頭,“小公子來了。”
蕭縱咬肌瞬間繃緊,蕭承?
他和老宅的關系不好,和蕭承更是勢同水火,對方來這里,目的想都不用想。
“為什么不鳴槍示警?”
他抬眸看向蕭翼,槍聲一響,就算他趕不過來,陳園的打手也不是擺設。
蕭翼越發抬不起頭來,他不敢和老宅鬧得太僵,而且這里的人也的確不重要,他不想因為她們,讓蕭縱和蕭承起沖突。
他沉默著,什么都沒說,卻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蕭縱心口發悶——
“合著在你眼里,我就是個窩囊廢。”
蕭縱點了根煙,打火機卻被捏得變了形。
蕭翼連忙否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既然避不開,您不出面才是最好的,反正您也把蘇小姐帶來了……”
蕭縱額角跳了一下,只覺得后面那一句格外刺耳,什么叫反正他也把蘇姚帶來了?
他帶蘇姚來,難道是為了推出去擋麻煩的嗎?
他皺眉要呵斥蕭翼,剛才蘇姚的話卻突兀地在耳邊響了起來——
“還沒完嗎?”
剛才完全聽不明白,現在這句話的意思卻忽然清晰了起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蕭翼,“你覺得,我帶蘇姚來,是為了搪塞蕭承?”
蕭翼猶豫了很久,才敢開口,“如果不是,那您為什么非逼著蘇小姐來?”
“我當然是……”
蕭縱開口就要解釋,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他說不出口想補償蘇姚這種話,像是把自己的驕傲踩在腳底下一樣。
他其實也可以解釋,說看在蕭茵的面子上。
可為什么唐黎不用來,蘇姚就非得來呢?
“我能不去嗎?”
蘇姚的拒絕在耳邊響起,蕭縱十分煩躁地看了蕭翼一眼,對方識趣地閉了嘴。
可心口卻仍舊很憋悶,他不能否認,的確是他逼著蘇姚來的,明明她抗拒得那么明顯,還不惜把自己凍到生病。
可他還是逼著她來了。
所以,在蘇姚眼里,也覺得他是故意的嗎?
他不自覺回憶起剛才蘇姚看他的眼神,心口仿佛又刺了一下。
大概是很不舒服,他又憤怒起來,蘇姚在他身邊呆了六年,難道不了解他是什么人?憑什么這么看他?
身后響起腳步聲,他含著怒氣轉身,瞧見蘇姚比之方才又難看了幾分的臉色時,怒氣消了一半,歸根究底,根源還在蕭承身上,他不能因此遷怒蘇姚。
但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
他在沙發旁半蹲下來,蘇姚似是疲憊至極,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回視了過來。
“你以為,我是故意帶你來給蕭承撒氣的?”
蘇姚有些稀奇,她從沒和蕭縱談論過這種話題,冷不丁一聽,竟有種在做夢的錯覺。
但她實在沒力氣撒謊,反正撒了蕭縱也不信,她索性沉默。
蕭縱剛壓下去的火氣再次被激了起來。
“蘇姚。”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我哪有時間關注那小崽子的動向?我又什么時候藏在女人身后過?”
蘇姚遲鈍地轉了下眼睛,明白過來他為什么會忽然放低姿態和自己討論這些。
他只是不喜歡這個名聲,傳出去很丟人。
“我知道少帥不是這樣的人。”
她淡淡開口,疲憊從骨頭里沁出來,話卻說得很真誠,只是仍舊不能讓蕭縱滿意,他眉頭的疙瘩擰得更緊,只覺得蘇姚這話十分敷衍。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滿意,蘇姚低低嘆了一聲,再次開口——
“我真的相信少帥,你不在乎,又怎么會特意為了我關注誰會來,我都明白的。”
蕭縱滿腔的怒火陡然被堵住了,他看著蘇姚,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他不在乎蘇姚。
這話他說過很多次,也做過很多事情來佐證。
他不覺得這話哪里不對,可也從來沒想過這話會從蘇姚口中說出來,如此冷靜,如此平淡,如此……刺耳。
一瞬間,他像是失去了所有語言能力,沉默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氣氛忽然就尷尬凝滯了起來,連他這樣自我的人,竟然都察覺到了尷尬。
直到耳邊響起陳施寧的一聲驚呼:“蘇小姐?!”
蕭縱回神,這才瞧見蘇姚正朝著地面栽下去,他連忙將人接住,觸手滾燙,衣服卻是濕的,那些酒不止落在了蘇姚臉上。
他眼底閃過深沉的怒氣,卻被強行壓下,他拽下軍裝,裹在了蘇姚身上,抱著她出了門。
回到帥府的時候,蘇姚還睡得無知無覺,嘴唇卻已經干裂起皮,他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傭人送了溫水來,他將人扶起來,低低喚了一聲:“蘇姚,喝點水。”
大概的確是渴了,蘇姚迷迷糊糊地應了句“好”。
蕭縱拿著水杯的手,卻驀地僵在了半空。
他陡然想起包廂里自己說那些話嚇唬人的時候,蘇姚也有一個字要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