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縱怔愣一瞬,眼神跟著變了變,卻再顧不得其他,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到涼亭的時候,兩人正在說話。
沈知聿很有分寸,坐在了涼亭另一側,兩人間的距離拉得很遠,任誰看見,都不覺得他們有問題。
可是蘇姚在笑。
那笑和今早看見的,那虛假至極的笑容全然不同,幾乎是在看見的一瞬間,蕭縱就想到了當年他給蘇姚做唱片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和現在一樣,笑得這么好看,由內而外地高興。
可現在,蘇姚的這份高興,不是他給的。
“蘇……”
蕭翼似是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立刻想開口,卻被蕭縱抬手攔住:“下去。”
蕭翼擔心地看了眼蘇姚,卻不敢說什么,只能退了下去。
蕭縱這才點了根煙,慢慢走了過去。
“……沈爺真的會騎驢嗎?”
蘇姚的聲音傳過來,話里帶著克制的笑意,顯然她沒辦法想象沈知聿這樣的人,騎驢是什么樣子。
“穿山過林,驢子比馬好用,看見猛獸也不怕。”
沈知聿坦然接受著她善意的笑,神態十分平和,沒有討好,也沒有紆尊降貴的矜持,“就是脾氣太倔,容易把人撂下來。”
他摸了下額角的指甲大小的傷疤,很是無奈地笑了一聲。
“我以為馬更厲害呢,”
蘇姚喃喃開口,“沒想到是驢更勝一籌。”
蕭縱捏著煙的手一緊,這是在說畜生,還是在說他和沈知聿?
“你怎么跑這里來了?”
他不客氣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抬腳走了過去,眸子略過沈知聿,徑直落在了蘇姚身上。
然后他清楚地看見,蘇姚在看見他的瞬間,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卻又沒完全消失,只是換成了以往他常見的那副又假又淡的笑。
他拳頭不自覺攥緊,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徑直走到了蘇姚身邊,理智告訴他,就算他承認了蘇姚在他心里有分量,也不能因為她就在沈知聿面前失態。
但身體根本不聽話,他堂而皇之地給蘇姚理了理發絲,然后將人擁到了懷里。
宣誓主權的意味十分明顯。
蘇姚仰頭看了過來,蕭縱有所察覺,卻再一次選擇了回避,他不敢想象蘇姚現在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樣的。
可好在,蘇姚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半分要推開他的意思,一如既往地順從。
蕭縱的心卻仍舊沉了一下,他如今再清楚不過,蘇姚的溫順里沒有半分本意。
拳頭不自覺攥了起來,他的神態卻仍舊冷靜,他淡淡看了沈知聿一眼,半是調笑半是詰問:“你倒是好大的架子,讓我在會客廳里等了你許久。”
“春暖花開,你這園子景色又一向好,我就過來走了走。”
沈知聿笑了笑,“剛好遇見蘇老板,就和她說了幾句話。”
幾句話?
蕭縱心里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幾句話就能把蘇姚逗笑嗎?
以前怎么不見你興致這么好?
“既然你喜歡這園子,那有什么事就在這里談吧。”
蕭縱淡淡開口,攬著蘇姚在椅子上坐下來。
蘇姚沒動,“我去泡茶。”
蕭縱沒放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他們又不是沒長眼,這點事還用你張羅?”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很快蕭翼就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傭人,手里捧著茶盞和甜點。
蘇姚不再僵持,她避讓是因為蕭縱給她定過規矩,不許她在來客的時候露面。
可既然規矩是蕭縱定的,那他自然也可以廢除,她只有聽話的份。
她起身給兩人倒茶,茶壺卻先一步被端走。
“我來吧。”
沈知聿開口,“少帥知道的,我一向不習慣別人伺候。”
他開口解釋,目光卻還是掃過了蘇姚的手,只是有些話不能直說,會給人添麻煩。
蘇姚沒開口,只看向蕭縱,蕭縱將她拉回來,卻也摁住了茶壺,“沒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沈知聿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蕭縱一眼。
蕭縱回視過去,卻半分都沒有退讓。
一只茶壺,讓兩人莫名其妙地僵持了起來。
最后還是客隨主便,沈知聿選擇了退讓。
蕭縱端起茶壺,給三個人都添了茶,將蘇姚那盞輕輕推到了她面前。
蘇姚看了他一眼,卻沒動,只安安靜靜地坐著。
沈知聿開門見山,從西裝內袋里拿出來一封請柬。
“過幾天,蕭大帥做壽,想請你過去。”
提起正事,蕭縱的眉眼迅速冷淡下來。
“可真有意思,”他哂了一聲,“他找我,竟然還要借你的手。”
“蕭大帥耳聰目明,應該猜得到蕭承的事,是你下的手。”
沈知聿開口,語氣波瀾不驚,“如今就算能成,人也毀了,自然要和你修復關系。”
“哪有那么簡單。”
蕭縱搖了搖頭,他和蕭大帥的矛盾,若是死一個蕭承就能化解,那他早就動手了,怎么會讓人活到現在?
沈知聿沒再多言,干脆道:“我不過是礙于人情才走這一趟,面子上過得去就成,去不去你自己決斷。”
他說著站起身,“我去你園子里走走,待會還有事找你。”
蕭縱應了一聲,看他走遠才看向蘇姚,蘇姚仍舊是剛才那副樣子,不動不說話,尤其是那盞茶,碰都沒碰。
蕭縱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先進去了。”
最后是蘇姚先開了口,她起身就要走。
蕭縱一把抓住她的手,猶豫過后,還是開了口,“你和知聿,之前見過?”
蘇姚垂眸看過來,語氣平和透徹,“少帥在懷疑什么?”
蕭縱臉色一僵,他不是懷疑,只是覺得這兩個人,不像他以為的那么生疏,所以……
“我們只是路上偶然遇見過,什么都沒干,當時蕭副官也在,你若不信,可以問他。”
蘇姚這才開口解釋,她瞇起眼睛看了看越來越燦爛的陽光,語氣有些飄,“少帥放心,您瞧不上的人,您的朋友也瞧不上的。”
蕭縱喉間一脹,眸光不自覺晦澀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蘇姚顯然沒信,但她也習慣性地不反駁。
“我以后不會再見他們的。”
她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她沒騙蕭縱,畢竟她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