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縱沒想到她會問出這么一句,火氣瞬間更盛,“我哪件不是為了……”
他話音忽地一頓,如果非要說的話,的確是有一件。
他和蕭家老宅撕破臉不全是為了蘇姚,而是想趁機立威。
他很清楚,沒了軍備挾制,蕭遠山不會放心他,遲早會找機會下手,這次綁架蘇姚,老東西的本意大概是只想打壓他,拿捏他。
可在他看來,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必須抓住,先下手為強。
“就算我撒了一點小謊又怎么了?”
他坦然承認,絲毫不覺得有必要在蘇姚面前遮掩,“蘇姚,我是軍閥,當然要優先考慮我的權勢,
這有什么可指責的?別說你了,就算今天被綁的人變成唐黎也不會改變什么,你在計較什么?”
計較?
她這是計較嗎?她只是不明白,蕭縱明知道自己撒了謊,為什么還能理直氣壯地指責她。
“所以,”
她啞著嗓子顫聲開口,“你承認了,這些不是為了我。”
“有什么區別?”
蕭縱完全不能理解蘇姚的想法,沉聲質問,“好處不是落在你身上了嗎?你漲了臉,戲班子的人會一直念你的恩;你也從蕭家脫險,平安回來了;如果不是你自己非要作妖,旁聽會你也已經參加了,你到底為什么不滿意?”
蘇姚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為什么不滿意?
想起蕭承當時拿著槍,惡魔一般到處找她的樣子,寒意爬蟲一般游走全身,她控制不住地戰栗起來。
如果她當時沒有多留個心眼,而是真的藏進了那個柜子里,那蕭承的那幾槍,已經把她打成篩子了。
現在,蕭縱竟然問她,為什么不滿意的?
她有什么好滿意的?
是不是在蕭縱眼里,只要她還活著,就不可以抱怨,不可以委屈,不可以恐懼?
她張了張嘴,很想質問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是了,蕭縱可不就是這么看她的嗎,一個工具而已,好用就行了,要什么情緒。
這一點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了,所以才想著要走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再一次意識到這件事,喉嚨竟然仍舊脹疼得厲害。
她看著蕭縱,攢了許久的力氣,才咬牙吐出四個字,“我不稀罕。”
“不稀罕?”
蕭縱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蘇姚,你是什么人我不了解嗎?你如果不稀罕,會當初一見面就跟我回帥府?會費盡心思想在公眾場合和我一起露面?”
他彎腰捏住蘇姚的下顎,每個字都仿佛一把尖刀,“你有多虛榮,多貪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
蘇姚喉間發堵,徹底沒了聲音。
她恍然想起趙長春罵她的那一句活該。
對,她虛榮,貪財,所以落到今天這個被人算計的地步,都是活該。
都是她活該。
她再沒看面前的男人,悲涼地閉上了眼睛。
蕭縱指尖一顫,不自覺松了手。
蘇姚的神情很刺眼,讓人止不住的煩躁,他從沒有在兒女情長上浪費這么多精力和時間,頭一回這么做,最后的結果竟然如此不如人意。
他也沒能再開口,氣氛有些凝滯。
“少爺,”
管家小心翼翼地開口,大概是兩人的爭吵聲太激烈,他才上來查看的,“氣大傷身,您息怒。”
蕭縱沒有理會他,目光仍舊落在蘇姚身上,半晌,他壓下了滿腔的復雜情緒,再次開口——
“你冷靜冷靜吧。”
他轉身要走,腳步卻又頓住,“我本來還想給你一個名分的,現在看來,還是再等等吧。”
他沒有回頭,抬腳出了門。
管家大約是著急去追蕭縱,竟也沒顧得上說風涼話,只給她帶上門,抬腳就走了。
四下無人,蘇姚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慢慢靠在了柜子上。
冷靜冷靜……最好一直這么冷靜下去,再也不要來找她了。
至于男人口中的給她一個名分,她早已經不稀罕了,她和蕭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現在只想著履行和蕭茵的約定,趕緊離開這里。
她掙扎著爬起來,死死握住筆,在日歷上又劃掉了一天。
蕭縱黑著臉下了樓,一垂眸,卻發現客廳里黑壓壓一群人。
傭人就算了,竟然連副官也被引了過來。
“都聚在這里干什么?滾!”
他呵斥一聲,眾人頓時做鳥獸散,蕭茵卻仍舊站在原地,蕭縱不想和她發火,無視她直接去了客廳,蕭茵卻跟了上來,“大哥,你不能那么說蘇姚。”
蕭縱點了根煙,嘲諷道:“我說錯了嗎?人本來就是這樣。”
他拍拍蕭茵的腦袋,“你還小,大了就懂了。”
蕭茵沉默了一下,大概不太喜歡這話,扭頭跑走了。
蕭縱也沒再理她,抽著煙平復自己激烈的情緒,管家泡了一壺清熱降火的茶來,小心翼翼地送到了他手邊,“少爺,喝口茶,降降火吧。”
他難得沒有抓住機會和蕭縱說蘇姚的壞話。
這次兩人的爭吵太激烈,連他都被嚇到了。
打從帥府落成,他就跟著蕭縱搬來了這里,還是頭一回見蕭縱和房里人吵成這樣。
不過是一個隨時能換的人而已,怎么就能吵成這樣……
他神情復雜地看著蕭縱,半晌才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女人嘛,膽子小,少爺要是真想把人留著,哄哄就是了。”
蕭縱一聲冷嗤:“還哄?我看就是我最近哄得太多,才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又煩躁起來,再次給自己點了根煙,“你以前見過她這么囂張嗎?”
蘇姚剛入府的時候,那才叫囂張,誰都敢得罪。
但說實話,她的確是頭一回和蕭縱爭吵。
“那您是怎么想的?再去百樂門住幾天嗎?還是說,挑個合適的放在身邊伺候?”
蕭縱沉默了,上回在百樂門住的那幾天,就像個笑話一樣,蘇姚根本不在意。
至于挑個人放在身邊……
家里不是有個秦芳年嗎?可她幾次挑事,蘇姚都沒有計較的意思,換了旁人又有什么用?
如果說真的有人能讓她介意……
腦海里蹦出個人來,蕭縱夾煙的手一緊,雖然為了這點事就讓她露面有些小題大做,但的確地告訴蘇姚,想在帥府生活下去,就必須知道分寸兩個字怎么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