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凱有點遲疑：“那個李老板，平時對我們還挺熱情的，我與他說說，說不定……”

還未說完，楊霄打斷譚凱的話：“人家為了賺錢才盜印圖書，怎么可能停止盜版行為？”

陸奇贊同：“主編說的沒錯，盜版書定價低，估計只有市場售價的六七折，會擠壓我們正版圖書的市場銷量！他們成本低，但賺的一點都不少！”

向紀純出聲支援：“《晚安故事365》是社里碼洋最多的圖書，可不能讓盜版毀了市場。”

“沒錯，怎么可能談判，這是斷人財路。”李里老爺子說話慢條斯理，“先找警察或者文化局工商局的同志問問情況。”

眾人一致看向楊霄，后者拍板：“行，我找人問問情況。老譚，你也找個人幫忙盯著，別打草驚蛇。”

剛才提到擠壓正版圖書的銷量，大家心里有了抉擇。

若是“效益書”賣不動，雜志社將面臨倒閉風險。

譚凱見狀，不再說話。

楊霄回辦公室撥出幾通電話，出來時臉上帶著焦慮：

“等會文化局和工商局那邊有同志過來。”

半小時后，兩工作人員來了解情況，獲悉后有點遲疑。

盜版書，這算啥子事？不算事好吧！

不過各自單位領導發話，不得不來，不得不看著處理。

文化局的陳援朝比較了解《科學文藝》的情況，知道是效益書，維系著雜志社的生計。

他說：“楊老師，事情有點麻煩。我國的著作權法尚未完善，涉及到盜版盜印的問題，缺少法律依據。”

編輯室眾人聽得皺起眉頭，卻聽那人話鋒一轉：“不過，今年頒布的《民法通則》里有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條款。”

陳援朝掃過眾人緩緩說：“國內現在圖書出版行業火熱，想完全禁止盜版不現實。你們自己找到了盜印窩點，這個可以處理。但要查處市面上的盜版書籍，很難！你說呢，建國？”

工商局的洪建國點點頭：“來之前，領導吩咐我們妥善處理好此事。從剛才你們的描述來看，該窩點的圖書銷售涉及非法經營，可依法查封。”

楊霄、譚凱見兩人干凈利落給出辦法，心里寬慰。又與兩人商量后，決定連夜處理，以免夜長夢多。

陸奇舉手表示想參與。

楊霄認為這是讓職工增強歸屬感的時機，于是叮囑：

“小陸，你跟在執法隊伍后面，不要沖動。知道么？！”

八點一到，兩個部門聯合執法，趕赴暑襪北街老郵局附近。

按照計劃，譚凱一個人走進庫房。

此時，庫房里的工人正在打包書籍，打算連夜運走一批。

李老板得意的看了熱火朝天的場面，哼著小曲正要出門，迎面碰上譚凱。

臉上的笑容立即收斂，三角眼一沉，嘴角一撇，惡狠狠的說：

“老子是個橫人，沒有虛火過哪個！我從小就見過死人，我老爸就是被槍斃的，是我媽帶我去收尸，我不怕你！”

“你去喊警察來抓我吧！你去告我吧！”

譚凱只是覺得有點好笑，沒想到平時能說會道的李老板，居然還有這個模樣。

搖搖頭沒有說話，而是穿過李老板，往里面又看了幾眼：

“李老板，莫要扯得那么遠。你做盜版書，跟你爸爸沒得關系。”

“我自問《科學文藝》雜志社對你不薄吧？為何要這樣？”

李老板音調變低，緊閉雙唇。

隨即自嘲式解釋：“誰讓你們的《晚安故事365》好賣。”

話剛落下，倉庫門口哇啦啦進來十余人，佩戴執法徽章的執法人員沖著里面驚慌的工人說：

“莫要動，站在原地。我們是文化局工商局聯合執法大隊，對你們盜版書籍行為進行查處。”

原本看到動靜，不少工人下意識想要沖出去，奈何門口已經被堵住。

李老板臉色煞白。

他不怕原主找上門，也不怕原主討要說法，更不怕被停掉書商的身份。

偏偏就怕沒有溝通，直接找執法部門，來個人贓并獲！

嘴唇蠕動幾下，失聲說：

“譚老師，你……你們好狠的心啊！”

只要被執法，貨物被查封，等待的還有罰款！他辛苦好幾年的產業，一朝回到解放前！

譚凱稍微有些觸動：“李老板，不是我們狠心。是你們太狠，不給我們雜志社活路！若任由你們繼續盜印，《科學文藝》也支撐不了多久。”

陸奇站在門口外面，穿過人縫看到倉庫的昏暗景象——破舊、空曠、樸實無華等感覺，只有工人忙忙碌碌。

執法人員押著李老板路過陸奇身邊時，他說了一句：“李老板，《科學文藝》雜志社未來兩年更好，將出現更多暢銷書，你真是撿了芝麻丟西瓜，目光短淺啊！”

現在只有譚凱認可此話。

陸奇指著地上的書籍問：“老譚，這些書怎么處理？”

譚凱翻開一本，嘆惜一聲：“可惜紙張質量差了點。應該是工商部門處理吧。”

等現場處理得差不多，兩人才離開。

陸奇感覺譚凱的情緒有地低落。

默默走了好長一段路，譚凱才開口：

“84年，社里開始自負盈虧。楊霄剛接手時，社里的賬戶里的資金只有五六萬塊，甚至不能支撐人工開支。”

“我們看到圖書市場的火熱，將部分希望寄托于此。當時武俠書暢銷書，開印百萬冊，一本能賺上百萬，被業績傳為奇談。”

“一位朋友從島國帶回來一本暢銷書，說是聲名鵲起的明星作家。我們高高興興找人翻譯，然后拿著譯書找書商朋友，試探有無前景。”

“結果書商老板看了一半就判斷：不好，節奏太慢！于是我們的嘗試就此失敗。”

“這老板透露，據說有國外留學生花幾十美刀買一本帶色圖書，一回國翻十倍賣給書商。書商花兩個月時間翻譯并印刷，很快大賺一筆。”

“言下之意，想讓我們也學學這種方法。但明顯有違雜志社的定位！還好其他的書商朋友建議出版其他類型圖書，讓雜志社找到一條出路。”

“在這期間，我們結識很多書商，并發展成為社里“二渠道”。我和不少書商成為朋友，對雜志社的幫助非常大。”

“李老板前期對社里幫助也挺大，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