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周航還不忘回頭沖唐草草擠眉弄眼，用口型無聲地喊：“草草姐！把握機會啊！凜哥就交給你了！”

他們三人走向停車場另一側，喧囂被暫時隔絕開來。

秦凜直起身，邁開長腿朝唐草草走來。

秦凜看著唐草草略顯不自在的神情：“玩得開心嗎？”

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但唐草草莫名覺得那平靜下似乎壓著一點點郁悶。

“還行，挺熱鬧的。”

唐草草含糊地應了一聲，避開他的視線，低頭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麻煩你來接我們了。”

“不麻煩。”

秦凜走向副駕駛，替她拉開車門。

車內是熟悉的、帶著淡淡雪松香氣的清冽味道。

唐草草系好安全帶，秦凜發動車子，流暢地駛離了游樂場。

唐草草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

摩天輪上陳墨帶著強烈目的性的目光和話語，還有此刻身邊秦凜沉默卻存在感極強的氣息，都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周航故意的。”秦凜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唐草草一愣，轉頭看他：“啊？”

秦凜的側臉在窗外流動的光影中顯得神情不明：“他拉走陳墨和周晚晴，是想讓你坐我的車。”

“咳…”唐草草有點尷尬，試圖解釋，“他就是瞎起哄。”

“陳墨也在。”

秦凜沒有追問，但這句陳述本身就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秦凜沉默地開著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

明顯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緊繃：“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

話題轉得有些突兀，唐草草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去墨爾本，”秦凜補充道，“全球大賽，為期兩周。”

唐草草這才真正意識到他要走了，去參加那個象征世界級水準、他為之拼搏了許久的比賽。

剛才游樂場的紛擾瞬間被這個消息沖淡了許多。

“啊…對，比賽！”

唐草草立刻調整坐姿，語氣變得認真起來，“都準備好了嗎？你的狀態調整得怎么樣？”

秦凜對她的關心很受用，“都準備好了。”

唐草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腕上的小鈴鐺，聲音也放輕了：“嗯，那就好。比賽加油！”

短暫的安靜后，秦凜再次開口，聲音在密閉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小狗會送到我父母家幫我養兩周，我會想它，就讓它錄了段視頻。”

他說著，把車靠路邊停好后，在車載屏幕上點了點。

很快，一段視頻開始播放。

畫面有些搖晃，角度偏低，顯然是固定在地面或者低矮處拍攝的。

那只中華田園犬，正對著鏡頭，濕漉漉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它對著鏡頭發出撒嬌般的“嗚嗚”聲，還伸出小爪子在空中扒拉了幾下，仿佛在打招呼。

視頻很短，只有十幾秒。

唐草草看著屏幕里小狗憨態可掬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剛才的尷尬和心慌蕩然無存：“它好可愛！這是在跟你道別嗎？”

秦凜點頭，補充道，“它也會想我。”

秦凜的目光直視著前方的道路，但唐草草卻覺得，那句“會想我”的尾音，若有似無地飄向了自己。

車子緩緩停在宿舍樓下。

唐草草解開安全帶，手搭在門把手上：“謝謝你送我回來，也謝謝你讓我看小狗。”

“唐草草。”秦凜叫住她。

唐草草回頭看他。

“等我回來。”

四個字，像是一個承諾，也像是一個宣告。

唐草草看著秦凜格外認真的臉，輕輕點了點頭。

她轉身下車，快步走向宿舍樓大門。

直到唐草草刷卡進門，身后才傳來車子引擎重新啟動，緩緩駛離的聲音。

第二天秦凜果然消失在了校園里。

唐草草早上巡查時，下意識地瞥了一眼203緊閉的房門。

她甩甩頭，試圖把那點突如其來的空落感甩出去。

“矯情什么。”

唐草草拍拍臉頰，努力投入到工作中。

上午處理了幾單報修，下午整理了月度報表。

一切都按部就班，直到她看到食堂新開了一家賣糖炒栗子的檔口。

那濃郁的焦糖香氣順著風飄過來。

唐草草下意識地掏出手機，點開某個人的頭像，手指飛快地敲打：“食堂新開了家糖炒栗子！聞著香瘋了！不知道好不好吃，等會去買點嘗嘗。”

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剛響起，唐草草就愣住了。

啊，忘了。

她看著窗外明晃晃的太陽，心里那點因為美食而雀躍的小火苗“噗”地一下被澆滅了。

秦凜這會兒應該在幾萬米高空之上，手機開著飛行模式，在云層里穿行呢。

唐草草默默刪掉了對話框里沒打完的“要是好吃給你留點”的字樣，把手機揣回口袋。

那股糖炒栗子的香氣也沒那么誘人了。

下午，值班室的門被敲響了。

快遞小哥遞進來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盒：“唐草草女士，您的快遞，麻煩簽收一下。”

寄件人信息一片空白。

唐草草疑惑地拆開包裝，里面是一個蓬松柔軟的包裹。

一只憨態可掬的玩偶小狗“滾”了出來，穩穩落在她掌心。

棕黃色的卷毛，濕漉漉的黑眼睛，微微歪著的腦袋，甚至脖子上還系著一個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紅色蝴蝶結。

和秦凜養的那只中華田園犬，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唐草草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隨即被巨大的暖意包裹。

唐草草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小狗玩偶軟乎乎的耳朵。

她忍不住掏出手機，對著那只玩偶小狗拍了又拍，選了一張最可愛的發給了秦凜。

「你的‘小間諜’已安全送達！報告主人，它在我手里當‘狗質’啦！」

消息發出后，唐草草看著那只安靜趴在她鍵盤旁邊、仿佛真在守護她的小狗玩偶，心里翻涌的情緒再也壓不住。

她點開聊天框，指尖懸停片刻，終于誠實地敲下了自己的感受：

「秦凜，小狗收到了，很可愛，跟你養的那只一模一樣。」

「其實我知道你對我很好，非常好。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感覺得到。只是我怕回應了，會打破某種平衡，會變得很奇怪。所以，我一直在躲。」

發送出去后，唐草草像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又像把自己暴露在了不安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