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9日，上午，智華樓一樓，

一大群稚嫩的臉龐將這里占領，他們穿著T恤牛仔褲，還有洗得發白的校服，顯然，這是一群高中生。

背著雙肩包的他們，與這里格格不入。

但他們的雙肩包上又貼滿了錯題便利貼，讓他們如同一個個行走的題庫，讓他們又顯得不像是普通的高中生。

今天是全國中學生奧林匹克數學夏令營即CMO開幕式。

陳輝隨人群進入報告大廳，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后，拿出書繼續學習。

李澤翰王瀟兩人一左一右坐在陳輝兩邊，也同樣拿出學習資料默默看起來。

鄧樂巖同樣跟著室友一起來到報告廳，三人說笑著走進來，然后自然而然的各自去往自己學校的圈子。

雖然每個省的參賽者也是來自各個學校，但每個省的名校就那么幾所，參賽者也大多是來自這幾個學校，自然而然就分學校扎堆了。

鄧樂巖同樣如此，邁步向鐵屋中學的聚集地走去，走在過道，他忽然看到后排坐著學習的陳輝三人，不禁有些失神。

這個家伙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身邊的人都變成卷王。

在座的雖然都是中學生的佼佼者，是從三千多萬中學生中大浪淘沙出來的幾百人，但畢竟都還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正是對外界好奇的年紀。

初來乍到的他們也都還沉浸在新鮮感中，與同學們竊竊私語，或是興奮的討論著。

安靜坐在位置上看書的陳輝三人在這種環境中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身邊那兩個穿著校服的家伙，一個是魔都中學的，一個是之江四中的，兩個學校都是各自省份數一數二的中學，這次來參賽的人也不少。

他們不去跟自己學校的同學坐一起，而是聚在陳輝身邊。

這才過去多久？

不過才半天加一晚上而已！

鬼使神差的，原本準備去往鐵屋中學同學身邊的鄧樂巖，邁步來到陳輝身后的座位坐下來，同樣拿出學習資料開始學習，完美融入。

他這番舉動其他人還好，只以為四人是一起的，雖然這個由不同學校組成的團體顯得有些扎眼，但大家也都可以理解，誰還沒幾個學校之外的朋友。

鐵屋中學的同學們則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跟他們一樣目瞪口呆的還有之江四中的參賽者們。

魔都中學的同學們雖然奇怪，但既然是李澤翰，他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喂，鐸鐸，那位蓉城二中的大哥是什么情況？”

之江四中的同學拍了拍旁邊鐵屋中學的同學，他們正好分配到了一個寢室，一天的時間，大家也算是認識了，天才嘛，總是惺惺相惜。

“你們沒聽說過？”

“突然冒出來的怪物，省賽滿分，上個月剛拿了阿賽預賽第八，也不知道前幾天的決賽考得怎么樣。”

鐵屋中學的李振鐸也是唏噓感嘆，他們原本以為鄧樂巖就已經夠變態的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碾壓鄧樂巖。

看現在鄧樂巖甘心坐在對方身后的樣子，這明顯是被打服了啊。

“預賽第八？”

之江中學這位同學咀嚼著這兩個詞，清澈的眼神中滿是迷茫，學業繁重的他們根本沒那么多時間了解這些資訊。

不要說預賽第八的陳輝，如果不是去年姜圣爆火出圈，他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巴巴里阿競賽。

“巴巴里阿全球數學競賽，你百度一下就知道含金量了。”

李振鐸也有些迷茫，從小就有無數人叫他天才，他也這樣認為，還立志長大了要當數學家。

可看看鄧樂巖，再看看鄧樂巖前面那個家伙。

玩數學的都是這樣的怪物，他還當個什么數學家？

“我艸！”

失神間，旁邊已經爆發出一陣驚呼。

“你們學校那個鄧樂巖也是怪物，預賽也進前百了。”

他們跟網友們不一樣，他們會懷疑姜圣，但不會質疑陳輝，因為他們做過今年蓉城省賽的題目，他們學校一個滿分都沒有，所以這個蓉省滿分的含金量，他們心中自然有數。

阿賽可能作弊，全國高聯是做不了弊的。

“好絕望！”

“這次CMO這么多怪物，還怎么玩啊？”

之江中學這位同學有些絕望，“我今年已經高三了！”

李振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他們在蓉城已經被打擊習慣了，現在已經能夠很好的調節心態了。

“蓉城二中？以前沒聽說過啊。”

“那哥們什么來頭？”

“不是，魔都中學，之江四中，鐵屋中學，這三個學校里混進一個蓉城二中，怎么感覺這么奇怪呢？”

開幕式還沒進行，同學們看向陳輝四人的方向，紛紛討論起來。

不過學校學生的組合大家倒是能理解，可另外三個是什么學校？

那是即便他們在其他省，也都有所耳聞的超級名校！

可蓉城二中，他們就算在網上搜索，都不一定能夠搜到這所學校的消息。

陳輝今天的確穿了校服。

說起來，蓉城二中其實并沒有正規的校服，這身校服還是趙德峰在陳輝來參加CMO之前特意定做的。

陳輝答應了校長，在整個CMO期間都要穿著校服參加活動。

學校待他不薄，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很快，開幕式活動開始，按照管理，全體起立，奏唱國歌。

國歌唱畢，整個報告廳都安靜下來。

隨后是燕北大學副校長致辭，華夏科學院院士、華夏數學會理事長田陽發表講話，副理事長講話、學生代表講話、京城教育廳黨組副書記講話、京城副市長講話……

無窮無盡的講話。

陳輝倒是有些詫異，從講話的這些人的身份也能看出來，這CMO的分量，看起來比他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但更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在這些講話結束之后，一個個演員走上舞臺，開始表演起節目來。

文藝表演！

CMO這么嚴肅的比賽，開幕式上竟然會有文藝表演。

陳輝也是哭笑不得。

倒是不少同學看得津津有味，對于沉浸在題海中，缺乏娛樂活動的他們來說，這文藝表演竟然也格外精彩。

陳輝則是悄然離開了座位，背著書包，走出報告廳。

領導講話他還能繼續看書，可報告廳大音響火力全開后，饒是他也感覺心臟都在隨著音箱跳動，沒辦法將注意力放在課本上。

呼！

走出報告廳，耳中頓時一靜，整個世界都清靜下來。

“大哥，你要去哪？”

“是要去吃飯嗎？”

剛剛清靜下來的世界再次嘈雜起來，小胖子李澤翰雙眼亮晶晶的跟了出來，“燕北大學不愧是名校，食堂比我們學校強太多了，農園簡直就是美食天堂！”

“我要去吃二樓的羊肉泡饃！”

李澤翰說著都已經快要流口水了。

不止是他，王瀟和鄧樂巖也都跟了出來。

陳輝沒有回答，看了看時間，才剛過十點半，這個時間去吃飯未免也太早了些。

找個教室自習吧。

背著書包，在智華樓一樓搜尋起空教室來。

他不準備離開太遠，到時候若是有其他什么事情也能盡快趕回報告廳。

搜尋了約莫十來分鐘，他們才找到一個空蕩蕩的教室。

說是空蕩蕩倒也不準確，里面其實是有一個人的。

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此時正拿著粉筆，站在講臺上，背對眾人，看著滿滿一黑板的公式符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這個大個教室，這位老師研究他自己的，他們進去安靜的學習，互不打擾，應該沒問題吧？

陳輝邁步走了進去，就在最后排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課本開始學習。

智華樓一樓并沒有太多教室，空教室更是稀少，他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在找教室上。

李澤翰三人也都跟著陳輝走進了教室，在陳輝四周坐下。

講臺上的中年并沒有因為四人的到來有什么反應，只是依舊呆呆的看著黑板，像是一座思考著雕塑。

陳輝四人卻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

李澤翰率先放棄，黑板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符號，雖然看起來很像是數學，但他也說不準，不過他也不準備死磕，看不懂那就不看！

很快，王瀟也收回了目光。

鄧樂巖死死的盯著黑板，似乎想要從黑板上看出一朵花來。

他當然也看不太懂，但陳輝都沒有收回目光，他也不能收回！

“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講臺上的中年發出一聲輕嘆，將手中粉筆扔到講臺上，像是秋天的落葉終于認命，無奈的離開枝頭，向地面飄落。

看著教室里多出來的幾個小家伙，袁新毅沒有多說什么，邁步向教室外走去。

這次他是來燕北大學跟老師交流的。

經過前些天在臨安的小型研討會，他們討論出了一套相位補償法來解決他課題的關鍵問題，可惜，經過詳實的驗證后，最終發現，這套方案不過是鏡花水月。

在n≤3時，猶豫P（misssing）=0，這套方案能夠得出正確的結果。

然而當n=4的時候，災難還是發生了。

相位對偶算子θ破壞了三角范疇的公理，導致同調代數結構崩塌，關鍵的分裂正合列在n≥4時并不存在。

他剛才還試圖補救，但最終明悟，面對高階非定域化現象時，任何試圖通過局部修正而非重構基礎框架的方案，本質上都是海市蜃樓。

即便最精妙的形式類比，也可能隱藏著深淵般的結構缺陷。

“為什么不試試利用凝聚態∞-范疇重新形式化導出循環空間？”

一道稚嫩的聲音打斷了袁新毅的沉思。

他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剛才走進教室的四個小家伙中一人站了起來。

“他是在跟我說話嗎？”

袁新毅不確定，但又很快搖頭。

他并沒有認出陳輝來，雖然前些天他才看了陳輝考試的監控，但當時監控的畫面太小，他們的注意力也根本不在陳輝身上，而是在題目身上。

但從這些小家伙身上的校服看得出來，他們應該是來燕北大學參加夏令營的中學生。

中學生怎么可能看得懂黑板上的那些東西呢。

“凝聚態框架的關鍵是把拓撲空間替換為凝聚態集合，比如這里……”

陳輝已經來到講臺上，拿起袁新毅扔掉的粉筆，在黑板上寫畫起來，“可以用超濾子極限實現空間的‘無限遠縫合’，正好對應模空間的非定域相位關聯。”

嗡！

袁新毅大腦一陣嗡鳴。

“凝聚態數學！”

“好像真的能行！”

一語驚醒夢中人，以他對這套理論的熟悉，自然瞬間就明白了關鍵所在，陳輝的話如同一道光照進了黑夜。

他現在根本顧不上思考為什么這個中學生能夠看懂他寫的東西，能夠了解凝聚態數學？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數論情境需要混合特征處理，Bhatt和Lurie的棱鏡上同調……”

袁新毅拿起另一根粉筆，在陳輝旁邊書寫下一個公式，“這個環同時攜帶p-adic和de Rham信息，或許能構造特征無關的形變空間？”

“如果結合Connes的環面流。”

陳輝大腦中同樣靈光閃爍，前些天看的論文仿佛幻燈片一樣在眼前涌現，“將形變參數θ視為譜流參數，熱核正則化可能吸收發散項，Marcolli用這個處理過量子統計系統的相變……”

“我明白了！”

袁新毅哈哈大笑起來，“三重聯用！凝聚態∞-范疇重建模空間的整體結構，棱鏡上同調處理局部特征跳躍，非交換譜流控制形變參數的解析性！”

“令Mncond為pro-étale覆蓋下的凝聚態極限空間，這樣，導出循環不再是單純的幾何對象，這里的纖維化能保留傳統方法丟失的相位差……”

“在棱鏡環上定義形變函子，Bhatt的定理7.8確保特征混合時的光滑性。”

“再引入Dirac算子的熱核調控，當β→0時，非交換環面上的遍歷流會重整化發散積分……”

“現在，相位因子可以表達為……凝聚態基底保證積分收斂，棱鏡理論處理特征跳躍，譜流提供正則化路徑。”

陳輝根本插不上話，袁新毅提著粉筆在黑板上噼里啪啦的寫下一串又一串公式，時而皺眉，時而大笑，表情已然變得癲狂。

“他們在說什么？”

臺下，李澤翰三人瞪大眼睛看著黑板，小小的心靈遭受了巨大的震撼。

王瀟搖頭，咽了咽口水，他也聽不懂。

但臺上那人明顯是燕大的老師，陳輝竟然能夠跟燕大的老師交流數學，還讓對方欣喜若狂，似乎是給對方提供了了不得的靈感。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李群李代數及其表示》，王瀟陷入沉思。

人跟人的差距，真的有這么大嗎？

鄧樂巖看著講臺，臉色蒼白，他感覺自己剛剛因為阿賽決賽出色表現重聚的道心，又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