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圓鄉村報,編輯部,張凱萌例行在網上瀏覽信息,
臉書卻彈出一條私信,
“萌,你們華夏出了個了不得的大數學家,證明了楊米爾斯方程這個千禧年難題!”
這是他在外網沖浪認識的一個網友。
即便是學文科的,楊米爾斯方程張凱萌還是知道的。
原本他不想理這位語出驚人的網友,這年頭,民科們都已經宣稱證明黎曼猜想幾百次了,這樣的事件并不具備報道的價值。
他們黑圓鄉村報不是為了流量胡亂報道的媒體。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對方發來的第二條私信,“明天他就要在歐洲數學學會年會上做報告了!”
歐洲數學學會年會!
張凱萌正好知道,就在昨天,他還寫了一篇相關的報道呢。
如果消息是來自這場年會,或許,還真有一定可信度。
“你從哪來的消息?是誰證明了楊米爾斯方程?”
張凱萌手指在鍵盤上劃出殘影,迅速回復。
“我有個哥們就在這次歐洲數學學會年會上當工作人員,他剛剛得到通知,正在為明天臨時調整的會議議程做準備呢!”
“他們也都不相信,但這個通知是歐洲數學學會主席布吉尼翁親自發布的!”
“據說證明楊米爾斯方程的,是一個年輕的華夏人,據說這次臨時換題還是舒爾茨舉薦的……”
看得出來,這位歐洲老哥有很旺盛的表達欲,迫切的想要跟人分享這個消息,張凱萌的回復打開了他的話匣子,都不用張凱萌追問,他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和盤托出了。
“他叫什么名字?”張凱萌打斷了這位老哥的絮絮叨叨。
對話框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的,你們華夏人的名字奇奇怪怪的,我那個哥們是說了一次,但是我沒記住。”
但張凱萌腦海中卻已經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是叫陳輝嗎?”
“對對對,是叫什么hui來著!”
“你認識他嗎?快跟我說說這位大佬的故事。”
果然是他!
張凱萌神色一震,只感覺一陣巨大的荒謬。
十七歲的小家伙,證明了楊米爾斯方程?
不管如何,這個消息都需要向主編請示,在驗證了真實性后,他們黑圓鄉村報自然要第一時間跟進報導。
身后的聊天框還在瘋狂的跳動,不斷有文字刷新出來,張凱萌卻已經離開座位,去到了主編辦公室。
十分鐘后,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向老板辦公室走去。
“老曾,這可是華夏學術界的大事,我覺得我們需要派人去現場報道!”
主編白志杰興奮的對老板說道。
好巧不巧的是,他正好有個同學是歐洲數學學會的會員,他向白志杰證實了這件事。
“明天早上十點報告會就要開始了,我們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吧。”
老板曾琳淳卻顯得興致缺缺,報道學術界的事情,跟他們報紙的調性不符,從黑圓鄉村報能夠順利活到現在也能看得出,他不是為了流量可以什么都不管的老板。
“我查了機票,現在從春城飛京城,再飛布達佩斯,明早七點就能落地,完全能在報告會開始前趕到會場。”
張凱萌也是有備而來,“我可以在飛機上睡一覺,落地直奔會場,保證不會耽擱現場報道。”
“這可是大好時機啊,老曾!”
白志杰也雄心勃勃的附和到,“如今國內各大媒體或是停辦,或是整改,竟然連這么重要的事情都沒人去現場報道,我們去了,可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正是擴大影響力的最佳時機!”
“擴大了影響力又如何呢?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曾琳淳搖頭,“那些個媒體創立之初,誰是奔著腐化墮落去的?”
“還不是攤子鋪得太大了,人性遭到了資本的異化,我覺得黑圓鄉村報保持現在的現狀就挺好的,做一個小眾而專業的報紙,這才是我的初衷。”
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但這件事的確是值得報道的,它能振奮我華夏學術界的信心,也能振奮普通人的民心,現在這個危難關頭,我們需要這樣的新聞,國家需要這樣的新聞!”
張凱萌一腔熱血的說道,“不管未來如何,至少現在,我們在做對的事情!”
曾琳淳沉默,依舊不語。
“你也知道,這次整頓注定只會是暫時的,那些媒體遲早會再出來。”
白志杰也再次抬起頭,眼神堅定的說道,“與其讓那些腐朽骯臟的東西占據話語權,不如將話語權攥在我們自己手里,至少,我們不會那么輕易被腐蝕。”
張凱萌焦急的看向老板,同時拿出手機緊盯著航程信息,現在再不買票,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沉默半晌后,曾琳淳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白志杰張凱萌兩人興奮的應下,然后沖出辦公室。
“王大海,你跟張凱萌出個急差,趕緊準備拍攝設備,有個現場報道任務。”
出了辦公室,白志杰在工區大聲喊道,同時轉頭看向張凱萌,“去找財務,趕緊買票,你們現在就出發。”
張凱萌卻是笑著揚了揚手機,上面有兩張已經買好的機票。
在曾琳淳答應之前,張凱萌就已經買好了!
……
第二天早上,陳輝邁步走進報告廳時,
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報告廳中早已座無虛席,甚至連過道和后方的空地上都站滿了人。
互聯網時代,消息的傳遞是很快的,不管是真是假,他們都想要自己親眼來看看。
只有埋頭苦干了一天一晚,找到漏洞才睡下,快到報告會開始才匆匆趕來的布萊恩特滿臉懵。
只是一場三十分鐘報告會而已,怎么會來這么多人?
還有前排是什么情況?
他揉了揉眼睛,不止是昨天見過的法爾廷斯、德利涅、費弗曼、懷爾斯等大佬,就連愛德華·威騰,皮埃爾·塞爾都來了!
不止是前排,還有后方早已架起了好幾臺攝像機,長槍短炮的,搞得這里不像是學術報告會,而像是新聞發布會。
一般來說,學術會議上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除非,是有什么重大成果,比如他昨天匯報的千禧年難題的證明。
可即便是他昨天的報告會,也遠沒有今天這樣的聲勢。
這只是一場三十分鐘報告會而已!
“難道我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布萊恩特忽然感覺有些不安,他不明白,他只是睡了一覺而已,怎么世界就變了天?
不過他轉念一想,來的人越多越好,等到自己揭開那小子論文中的漏洞時,效果就會越好!
當陳輝走上主席臺后,原本喧鬧的會場頓時安靜下來,喧囂如同潮水般退去。
就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消音。
根本不需要人去維持會場紀律,也不需要有人去強調報告已經開始。
陳輝抬手按下手中遙控器,投影儀上PPT打開,翻開到了第一頁,一個全新的標題展現在眾人面前——規范拓撲編織術與全息對偶映射。
面對臺下一雙雙看向自己的視線,第一次上臺的陳輝發現自己竟然并沒有太過緊張,反而是微微亢奮,整個人的狀態推到了巔峰。
扶了扶麥克風,陳輝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眾所周知,四維非阿貝爾規范場的無限維自由度與非線性特性,傳統方法如微擾論、格點QCD無法嚴格證明光滑解的存在性。”
“在了解了瞬子解與拓撲荷的物理意義后,在掌握了規范場的纖維叢本質后,我們可以很明確的知道,我們需要一種新的幾何語言!”
“也就是我今天要匯報的主題,規范拓撲編織術!”
聽到陳輝的開場白,看著投影儀上陌生的文字,布萊恩特兩眼發直,茫然無措。
他手里還捏著昨天忙碌了接近一天一夜的成果,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規范拓撲編織術的核心思想是從無限維到有限維的拓撲編織,我們可以將規范場視為“量子纖維”,通過編織操作壓縮自由度……”
“規范拓撲編織術有三大支柱,
1.分形纖維叢離散化:動態自相似網格逼近連續時空。
2.辮群代數編碼:利用辮群生成元表示規范變換的局域對稱性。
3.拓撲守恒律:通過編織約束保持瞬子數與能量有界性。”
一邊說著,陳輝轉身在早就準備好的白板上書寫起公式來。
雖然只有一晚上的時間,PPT或許簡單了些,但現場的白板彌補了這個缺陷,他對這些知識點早已爛熟于心。
“楊米爾斯方程的存在性難題,核心在于其解空間是無限維的,想象你要用一根無限長的線,在四維時空中繡出一幅永不打結的圖案——線頭的每一次微小顫動都可能讓整幅圖案崩潰,傳統數學工具例如微擾展開或有限元逼近,就像用鑷子試圖整理這團亂麻,但總在無限維的復雜性前敗下陣來……”
簡單介紹了規范拓撲編織術的基本概念后,陳輝開始引入具體的例子來講解。
陳輝當然知道這么多人進來這座報告廳的目的,他們或許對他創造的新工具感興趣,但那也是在這個新工具證明了自己價值的情況下。
并且今天來這里的也不止是數學研究者,還有很多得到消息的學生和游客,和不少媒體人。
他們可不是奔著什么新工具來的,他們就是來見證那個千禧年難題被證明的歷史時刻的。
所以陳輝盡可能的講得簡單,甚至引用了一些并不那么準確,但足夠生動的比喻,想讓這些非數學專業的觀眾們也能體會到數學的魅力。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不削弱學術性的前提下進行的,這畢竟還是一場學術報告,而不是科普講座,他還會為傳播自己的學術做一定努力,至于其他人能不能聽懂,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會場內的聽眾們聽得很認真,也很專注。
哪怕是那些媒體人,也都沉浸在了陳輝的講述中,在加入了生動的比喻后,似乎這個專業的學術問題也變得有趣起來,他們也聽過不少科普講座,但能夠將一個復雜的學術問題講得讓他們感覺自己也能聽懂的,是非常少見的。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非數學專業的聽眾們聽得津津有味,數學專業的學者們卻普遍皺著眉頭,對于探究比喻背后原理的他們來說,他們也并不能聽懂所有東西。
但他們都在努力跟上陳輝的思路,即便有的地方暫時聽不懂,也沒人愿意錯過哪怕一秒鐘,對于研究他們來說,錯過一秒鐘就是錯過一整個世界!
“想象一位數學家手持拓撲紡錘,將規范場的無限維自由度紡成“量子纖維”,每一根纖維的顏色代表規范群的不同生成元,比如SU(3)的8種膠子,纖維的交錯方式對應辮群操作……”
進入狀態的陳輝一邊講解著,一邊用馬克筆在旁邊的白板上書寫,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陳輝也忘了控制速度。
隨著那支越寫越快的馬克筆,原本還輕松雙手環抱的前排大佬們也漸漸皺起了眉頭,法爾廷斯身體前傾,雙眼緊盯著舞臺上的白板,恨不得將眼睛湊到白板面前。
即便他們已經看過好幾遍陳輝的論文,但當陳輝親自講解,還是有很多他們從論文中看不到的知識點出現,尤其是陳輝速度變快之后,他們也聽得吃力起來。
布萊恩特原本還抱著報復的心思認真聽著,想要找出破綻,報昨天的一箭之仇,然而,聽著聽著,他就開始雙眼發直,大腦一片空白。
“他在寫些什么?”
不止是他,報告廳中已經有很多人開始雙眼發直,比如坐在阿蘭孔涅身旁的塔拉格蘭。
這位丟番圖方程領域的資深學者,即便已經提前做了不少功課,即便陳輝親自講解,他依舊無法領會到其中的內涵。
他忽然有些迷茫,幾個月前他還想收陳輝當學生。
他,到底能教這個小家伙什么呢?
他現在忽然有些慶幸那個小家伙拒絕了自己的邀請。
不要說他,坐在另一邊的袁新毅同樣唏噓。
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怎么好好教過這個小家伙。
除了越聽越迷糊的人之外,也有不少人聽得亮眼放光,瞳孔中的神色越發明亮。
舒爾茨便是其中之一。
他本身便對數學前沿各個領域有著深入的理解,雖然對陳輝提出的新方法不甚熟悉,但隨著陳輝的講解,很多疑問都隨之消失。
陳輝平靜激昂的聲音在會場中回蕩,久久不息。
一個小時的時間,恍然如一分鐘,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