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大戲?武成玉其實已經有所猜測了,史彌遠應該不敢冒著欺君之罪讓替身上朝,旁邊這個有點變態的婦人那晚出現在史府,明顯是為了保護史彌遠,或者說專門替史彌遠殺人的。
所以,有人要在此時此刻在這里殺史彌遠?那幫江湖草莽就真的這么莽嗎,這可是皇城門口,稍有異動就會涌出大量禁軍,幾百個全身甲胄武裝到牙齒的軍士合圍,武成玉絕對跑的要多遠有多遠。
他也最多是想到這里認認人,順便跟蹤一下,找到史彌遠的藏身之所而已。
此時假史彌遠已經走下轎子,看到那些對自己行禮的小官,微微點頭,這就要穿過宮門而入。
“史公,慢走。”,一個穿著紫色官袍,腰佩金玉帶,頭戴七旒冕,絕對是上三品的官員快步上前,將史彌遠攔住。
假史彌遠微微一怔,轉念間認出來人的身份,現任兵部侍郎李豐,韓侂胄死后,剛剛被提拔上來,論起來算是史彌遠一黨,也是從三品的高官。
“李大人今日倒是慢了一步。”
“哈哈,史公教訓的是,昨日在西湖畫舫與友人暢飲,起身晚了些。
說起來,昨日還在畫舫碰到了你史家的千里駒史暢,他還過來敬了我一杯酒。
今早起來緊趕慢趕,還是差點跑到史公的后面,對史公多有不敬,是下官的不是。”
李豐原是行伍出身,早前是韓侂胄北伐大軍里的統制,因軍務政見不合得罪了韓侂胄,之前幾年一直被打壓。
此人帶兵也有幾分本事,頗有戰功,韓侂胄被史彌遠矯詔誅殺后,李豐一日三遷,很快被史彌遠提拔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一直以來對史彌遠極為恭順,感恩戴德。
“幾日不見,李大人倒是發福了不少。”
李豐本是武將,膀大腰圓,如今穿著文官官袍,顯得很是臃腫,尤其是今日,竟然又胖了一圈。
“哈哈,現在是太平日子,不打仗,只喝酒,下官想瘦都難,慚愧慚愧。
史公,早朝馬上就要開始了,不如我們先進宮吧,史公先請。”
“李大人何須客氣,既然遇到了,你我二人同行便是。”
宮城的城墻有兩丈厚,所以這宮門所在的通道也有兩丈的進深。
假史彌遠先行,李豐慢了半步走在后面,一邊走一邊恭維史彌遠,極致諂媚。
假史彌遠慢慢走進通道,他瞇著眼睛看著通道那頭,門的那邊一個人都沒有,甚至可以遠遠的看到宮城的正殿,但門那邊的空氣似乎是凝滯的,隱約可以看見空氣在波動,無風卻有浪。
他只是走了七八步,還不到通道一半的距離,腳步卻突然停住。
身后的李豐一怔,差點撞到假史彌遠的身上,“史公,你怎么不走了。”
假史彌遠搖了搖頭說:“這個門今天可不好過啊,殺氣未免有些重了,不如李大人先行如何?”
李豐原本一直彎腰低頭,從遇到史彌遠他的背就沒直過,聽到對方的話,脊梁卻越挺越直,眼神中也沒有了之前的諂媚:“史公走不動了,那就由下官送史公一程。”
話一說完,他雙手齊出,牢牢得抓住假史彌遠的腰部,同時雙臂用力,嘴上大喊道:“史彌遠進宮了。”
話音剛落,門的那邊突然出現了幾十根長矛,尖銳無比,齊齊指向史彌遠。
這邊李豐使盡全力想將史彌遠抬起,直接扔過去,那些長矛瞬間就能將史彌遠扎個透心涼。
但他無論雙臂如何用力,眼前的史彌遠始終不丁不八地站在地上,歪著頭,眼神戲謔的看著李豐,仿佛在說,再加把勁兒,我還可以的。
場中除了李豐使勁發出的悶哼聲,完全陷入了僵局。
倒是門后禁軍先做出了反應,只聽到一人大喊:“誅史賊,清君側。”
一大隊禁軍或持長矛或舞腰刀,從門那邊殺出來。
假史彌遠不慌不忙,伸手一掌拍在李豐胸前,直接將對方拍到了墻壁上,然后使出輕功倒退而出,再次出現在宮城之外。
那一大隊禁軍足有百多人,全身甲胄,從宮門魚貫而出。
與此同時,之前送官員上朝,等在宮門兩邊的家丁護衛也同時拔刀,從兩側合圍假史彌遠,嘴里也是喊著清君側。
只有假史彌遠帶來的護衛一擁而上,將他護住。
那個被劈飛的李豐從通道中掙扎爬出,胸前的衣服被假史彌遠的掌力劈碎,露出渾身甲胄,胸前的護心鏡上多了一道清晰的掌印。
“你不是史彌遠,史彌遠不會這種江湖功夫,你到底是誰?”
假史彌遠伸手從臉上撕下一面皮質面具,露出真容,這下五官沒那么僵硬了,但是臉上的殺氣再也無法掩蓋。
此人的真容一現,李豐大驚失色,那些禁軍居然也一時間畏縮不前。
一直在看所謂大戲的武成玉現在也明白了,這場大戲和那些江湖草莽無關,根本就是朝堂內的政治斗爭,那些被史彌遠壓制的主戰派想要做困獸之斗,最后一搏。
在他們看來,只要殺了史彌遠,主和派群龍無首,必然陷入內斗,這樣主戰派又有了重掌朝綱的機會。
一場蹩腳的,抄襲版的,而且必然失敗的玄武門事變而已。
武成玉扭頭看向那婦人,問道:“這個假冒史彌遠的人是誰?”
婦人慘白的臉上露出如罌粟一般的笑容:“大內侍衛統領,宗室子弟,也是大內侍衛第一高手,趙矩。
這些人真可憐,趙矩親自下場,代表這次是官家出手,要徹底消滅這些韓侂胄的殘黨了。”
“你呢?你也是大內侍衛?這個趙矩的武功絕對在你之下。”
“妾身是宮里人,跟這些臭烘烘的侍衛可不是一路人,若非官家下令,否則我才不會出宮替那個史彌遠殺人的。”
武成玉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皇城宮門前,當趙矩露出真容,那些禁軍個個臉色大變,很明顯大家都明白趙矩出手代表著什么,這些大內侍衛和宗室子弟可是輕易不參與黨爭的。
“還不動手?”,趙矩大喝一聲,原本沖向他的禁軍,還有那些埋伏在宮門口的殺手立刻分為兩派,剛才還同仇敵愾并肩作戰的兄弟忽然拔刀相向,毫無防備下,這些人立刻被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