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容嚷嚷著要下棋,原以為她是個高手,卻沒想到才同杜如茵下來一局,第二局被殺得節節敗退之后便開始耍賴說不玩了。
杜如茵哭笑不得,拿起她的白子落在一個地方,瞬間便局勢逆轉,白子占了上風。
“咦?咦!”杜雪容撐起身子,看著整個棋盤,原本無神的雙目瞬間圓睜,笑嘻嘻地看著杜如茵:“我不悔棋,就下這里,就這里了。”
沈明曦和沈明珠在外間賞荷,猝不及防被里頭傳出的“嚎叫”聲嚇了一跳。
“不對!不是!我剛剛是想下這里來著!”
“嗷!我不玩了!”
二人一愣,回過神來又相視一笑。
沈明珠扭頭看向船艙,問道:“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賞荷?”
杜雪容忙不迭跑出來,生怕慢了會被她姐拉著再下一局。
船緩緩行至湖心,駛過之地如同琉璃破碎,碧波蕩漾,浮金碎影。
藕花深處,幾只白鷺俯沖而下,又銜著小魚飛起,一時之間也不知新荷輕顫是因為湖風,還是因為受了白鷺的驚嚇。
杜雪容才從里頭出來沒多久,便驚呼出聲:“好大的蓮蓬,一定很好吃!”
說著便攀著畫舫雕欄去夠蓮蓬,羅衫后領被風吹得翻起,露出頸后茸茸胎發。
“小心些!”杜如茵一邊提醒著,一邊伸手抓住她。眼見著她一把拽住了那蓮蓬,將枝折斷,便笑道:“今日咱們可是有口福了!”
蓮蓬比杜雪容的手掌還要大,她迫不及待剝開一顆蓮子,塞進嘴里,然后皺著眉“呸呸”地吐出來。
“真苦啊!”
“你沒摘掉蓮心當然苦啊。”沈明曦從在她手里拿了顆蓮子,剝了皮后掰成兩半,將里面嫩綠的芯芽取出來之后才將果肉遞過去:“嘗嘗?”
杜雪容吃了蓮子,沁甜的味道讓她眼前一亮,幾人一起將蓮子全都吃完后,她仍覺得不過癮。
邊上有婆子看著,她索性脫了鞋襪,想學一回少女戲水,將腳伸進水里——結果腿太短,得繃直腳背了腳尖才能碰到湖面。
這一刻,其他幾人很不給面子地爆笑出聲。
午間一行人上了岸,林嘉懿已經替他們在攬星樓定好了雅間。
攬星樓是最近幾年才紅火起來的酒樓,據說背后之人可能背靠皇家,一些菜肴像是宮中的樣式,甚至連味道都同御膳有些像,不像是尋常的廚子能做出來的。
這會兒正是酒樓里生意好的時候,廳堂里的位子幾乎都已經坐滿了,還沒進門,沈明曦便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回頭一看,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正緩緩朝她們走來。
在腦海中飛快地翻了遍人物表,沈明曦總算是想起了她是誰。
表姐,柳卿月。
她身邊還有些少年少女,年齡同她相仿,可能是書院的同窗。
畢竟這兩日書院也休沐。
“表姐。”沈明曦行禮過后便要離開,卻被柳卿月拉住,她很親熱地挽住沈明曦的胳膊,看向另外幾人:“明曦,這幾位是你的朋友?不介紹一下嗎?”
因為之前許音在她身子不適昏倒時鬧了那么一通,再加上在記憶中發現她們兩個關系并不親近,對于柳卿月的有意貼近,沈明曦有些不太適應她的靠近。
可她剛想把手伸出來一點,柳卿月就又挽了上來。
沈明曦眉頭微蹙,但到底沒再試圖將手縮回來:“這位是我姐姐,沈明珠,這兩位是林家淑人之女,杜雪容和杜如茵。”
“沈明珠?就是我那個被拐進山里當了幾年村姑的表妹?怎么跟你不太像?”
“這瞧著,肌膚似乎有點黑啊。”
有柳卿月帶頭,她身后的那些同窗也開始嘲笑起來:“妹妹可曾讀過什么書?認識字嗎?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怕是沒讀過書吧,我聽人說山村里的孩子都不讀書的。”
“那豈不是很粗魯?”
她們并沒有站在正門口,并不會影響到其他人,再加上聲音不大,來來往往的行人多,路過的人若不是仔細聽,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
沈明曦看著面前一個個嘲弄的表情,冷靜地道:“說完了?”
她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來,退后一步和柳卿月拉開距離,冷聲道:“你這樣說我姐姐,是因為舅母介紹來的奶娘王氏偷竊被報官?”
“還是舅母上次在我昏迷時說了那些話猶覺不夠,讓你繼續來挑撥我們姐妹二人的關系?”
她的聲音不小,她故意的,就是要讓所有人都注意到。
是,沈明珠是走失被帶去了山里,有幾年沒學過什么東西,可那是她想的嗎?
她是被害者,被害者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嘲笑。
沈明珠在她身后,沒出聲,但她眼底有笑意,得意地沖柳卿月挑了挑眉。
村姑又怎樣?不識字又怎樣?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妹妹不都站在她這邊的?
杜雪容也拉著杜如茵站出來,上下打量他們這群人,然后沖他們翻了個白眼:“人家識不識字關你們什么事?看你們年紀不小了吧?十二三歲沒考個秀才只會瞎叫喚,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她的視線落在柳卿月身上,看著她頭上的發簪,杜雪容嫌棄道:“你頭上戴著的好像是我娘鋪子里賣的最新款吧?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買我家東西了?回去我就同娘說,以后賣東西不賣你們柳家人,也別讓你們進鋪子,免得你們偷——東——西——”
像是怕別人聽不到,后面那幾個字她說得超大聲。
說完便拽著沈家姐妹倆走了,還不忘讓杜如茵跟上。
留下柳卿月一行人在那兒,隱約還能聽到她在罵:“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