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堯一張張地翻找下去。
翻動手機頁面的動作越來越快,眉頭也越皺越緊。
“怎么只有一依的照片,她們母女的合照卻一張都沒有?”
徐敬堯伸手揪住賀屹川的衣袖,神情顯得異常緊張。
“告訴我,歡歡呢?你為什么從始至終只字沒提她,照片上也沒有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賀屹川看著激動的徐敬堯:既然他已經平安歸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該面對的現實,遲早都要面對。
他能在敵營做二十來年的臥底,想必心理素質和承受能力非比尋常。
這一點,賀屹川對他很有信心。
至于身體方面,賀屹川進病房前,就咨詢過醫生,確定他的身體沒問題后,才進來的。
此刻,賀屹川任由他揪著,平靜地安撫:“爸,冷靜點別傷了自己,您好不容易才完成任務回來,身上還有傷,聽我慢慢告訴您。
媽媽她是出事了,五年前死于一場車禍。
您離開一個月后,媽媽就和她的丈夫匆匆結婚了。
五年前,她的丈夫偶然發現一依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逼迫媽媽說出你的身份,兩人發生了爭吵,那人就在媽媽的車上動了手腳?!?/p>
徐敬堯如遭雷擊。
當年他決定做臥底的時候,就知道會九死一生,才忍痛讓李歡歡另找個人好好過日子,他一直告誡自己,只要她過得好就行,自己會默默祝福她。
如今二十多年已經過去,他滿心以為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心如止水,做好了隨時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準備。
卻因女兒燃起了生的希望,他克服重重困難,歷盡千辛萬苦逃過血狼的追殺,只為回到母女的身邊。
可現在卻告訴他,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已經被害了。
盡管極力隱忍,但他的眼中還是蓄滿了淚,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不規律地跳動著。
良久,他才穩住情緒,咬牙吐出一句。
“是我對不起她!你不用顧及我的感受,仔細給我說說,她們母女到底經歷了什么?!?/p>
賀屹川理解他此刻的悲憤,卻無從安慰,只得把手機里的郵件翻出來。
“這是兩個月前,我讓特戰大隊情報組查到的資料,很全面,您先看看吧,看完有問題再問我?!?/p>
徐敬堯接過,仔細看郵件的內容。
看到最后,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我要殺了他們!”
“爸,您先別激動,你看到的只是一依來找我之前發生的事,之后發生的事,我再慢慢講給您聽。
媽媽把一依教得很好,一依她很聰明也很有主見,憑一己之力就為自己討回了公道?!?/p>
賀屹川把林一依利用娛樂平臺,曝光林王兩家丑聞,攪得兩家雞犬不寧,向稅務和工商等部門舉報,兩家公司已瀕臨破產的事跡講了一遍。
“爸,一依是不是很厲害?”
“嗯,謝謝你,我女兒因為有了你的庇護,才有底氣和那群人渣周旋?!?/p>
“您別這么說,一依是我的妻子,我保護她是應該的?!?/p>
賀屹川又將戰友們如何取得證據,徐雨薇如何發現林一依的身份,自己帶一依如何報仇,等等后續事情仔細講了一遍。
“爸,一依看過您年輕時候的照片后,她嘴上說著認不認徐家意義都不大的話,但還是把您放在了心里。
這次如果不是她夢到了您,并畫下了您的畫像,我們根本不可能成功救下您?!?/p>
“夢到我?”
“是,可能是她的潛意識里很想念您。”
“她知道夢里的人是我?”
“應該不知道,不然就不是畫畫像了?!?/p>
說著,賀屹川翻出終端上的畫像,讓徐敬堯過目。
“她只看了一次您年輕時候的照片,這張畫像只有五六分像現在的您,她沒認出來是您也很正常。
何況,大家都以為您不在了,她也想不到是您。”
徐敬堯既感動又傷心不已,朝賀屹川擺了擺手,“你回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p>
“是,您別想太多,好好養傷,后天我們就回京市,那里有更好的醫療團隊和設備,還有很好的療養院。
到時候,您就能見到一依了?!?/p>
徐敬堯點頭,閉眼不再說話。
賀屹川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還是退出了房間,提醒護理人員。
“他需要獨處整理情緒,你們注意一下,只要他不做出傷害自己的過激行為,就別去打擾他?!?/p>
“好的,你放心,明天一早,心理專家就會來替他做心理創傷撫慰治療?!?/p>
賀屹川有點不確定,“他真的需要心理專家嗎?”
護士點頭解釋,“需要的,只要是人,不管他有多強大,長期強迫自己和那些窮兇極惡的人打交道,都會留下心理創傷,只是輕重而已。
需要進行心理干預,要不然容易留下心理疾病,這是科學。”
“好,我明天早上再過來,麻煩你們照顧好他?!?/p>
“應該的,他是功臣,照顧好他是上級給我們的任務。”
賀屹川離開時,邊走邊慶幸剛才及時剎車,沒有問他當年的事情。
要不然,豈不是在往他血淋淋的傷口上撒鹽?
不過,有些事情該問還是要問的,只是暫時先讓他緩緩,等回去之后,讓一依問更合適。
這一夜,賀屹川給家人打了一通電話報平安后,就早早地睡下了。
他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想得最多的是,如果上級要求自己去做臥底,自己能做到完全拋棄家人妻兒嗎?
想到年邁的奶奶,為自己擔驚受怕的父母,小小年紀就歷盡人世滄桑的一依。
賀屹川發現,這種決定自己很難下。
很難想象,徐敬堯當年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經歷了怎么的心路歷程?
崇拜、欽佩、敬仰、疼惜等等復雜的心緒,在賀屹川心里滋生猛長。
“爸這前半生太苦了,我和一依要好好陪伴孝敬他,讓他的后半生幸福喜樂!”
心中有了決斷,他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起床,收拾好來到病房外。
當班護理人員看到是他,笑著打招呼:“賀隊,你這么早就來了?心理專家剛進去?!?/p>
賀屹川一下就緊張起來。
“心理專家這么早就來了,昨晚我走后,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對的情況?”
護理人員嚴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