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落座后，沈屹驍并沒有開口，而是低頭翻開著他手里的文件。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筆挺矜貴，氣質出塵。冷硬的側臉線條和面無表情的神色極具壓迫感，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會議室只聽得見他翻動紙張輕微的摩擦聲，氣氛嚴肅冷沉，其余人大氣都不敢出。

陳喻看了他一眼，輕咳了兩聲，這才緩緩開口：“畫展的事情想必各位都已經知道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劉經理和公關經理面面相覷，看法？

陳喻正色道：“劉經理，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天，你調查得怎么樣了？”

劉經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沈屹驍，見他神色無異，這才小心翼翼道：“岑小姐她們交付的顏料小汪都簽字確認了，我們事后也去驗過，是優質的礦石顏料。”

“至于，至于姜小姐給的那些寶石，對接沒有經我們的手，我們也不清楚。”

“那些寶石都是我交給她們的，”妮姐看著岑綰和小林，“顏料也是經我的手，但我不懂顏料，她們最后給我的我就直接給了云嵐。”

姜云嵐柔聲道：“我這次用的所有顏料都是岑小姐她們制作的，那幅南城山水圖就是用妮姐轉交的顏料畫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妮姐冷哼了一聲：“事實不是明擺著嗎？肯定是她們見財起意私吞了那些寶石！那可是上好的藍寶石和祖母綠！”

姜云嵐咬了咬唇：“岑小姐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

妮姐趾高氣昂的表情：“如果不是她動了手腳還有誰？誰能看到那些寶石不動心？”

小林立馬就坐不住了：“你別污蔑人！那些寶石的制作過程我們都錄了視頻！”

小林拿出手機，投屏到身后的多媒體上：“你們自己看！”

視頻里，寶石從盒子里拿出來，再到切割捏碎，都錄了視頻。

一開始岑綰讓記錄的時候小林還不太理解，沒想到現在真的成了證明她們清白的證據。

視頻播放完后，岑綰才開口：“祖母綠被碾碎后就失去了原本的價值，我們何必多此一舉呢？”

“誰知道視頻里的祖母綠是真是假，你萬一調包了呢！”

岑綰抬眼看向妮姐，語氣很淡，眼神卻很冷：“我們還拍了特寫，請專家鑒定，一看就知道。”

妮姐突然有些慌了：“那你們萬一偷換了顏料呢？誰知道你們使了什么陰招。”

岑綰神色冷靜，眼眸清凌，薄唇微啟：“祖母綠做成的顏料雖然價值昂貴，但并不是最好的選擇，都是學國畫的，這點姜小姐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們和星辰簽訂的合同里，如果顏料出了問題，我們是要賠付違約金的。這些顏料為我們帶來的價值根本比不上工作室的信譽和名聲，更何況我們想要長久發展，根本得罪不起星辰。”

“我們沒有理由，也沒有動機這樣做。”

這些問題，可能遇到的質疑，她們自證的說辭，岑綰已經設想過無數次，自然能夠應答如流。

她字字堅定，話音落下，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沈屹驍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姜云嵐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她沒想到岑綰竟然錄了視頻，更沒想到沈屹驍會親自過問這件事。

網上的輿論都被壓下去了，她不能功虧一簣。

姜云嵐給妮姐使了個眼色。

妮姐立馬會意，高聲反問：“不是你們難道是我們的問題嗎？這次畫展對云嵐來說至關重要，我們精心準備了這么久，就這么讓你們毀了！”

這就是這件事情的矛盾之處。

事情好像一時陷入了僵局。

各有各的理，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誰都沒辦法指認誰。

大家面露難色，都下意識地去看沈屹驍。

沈屹驍懶懶地往后一仰，手指在桌面上輕叩。

“我臉上有證據？”他看向一旁的公關經理，“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冷不防被點名，公關經理額頭滲出細汗：“這件事沒有確切證據，出于公司利益考慮，我們可以發聲明，說是工作室把顏料搞錯了，交接時出了問題。”

“這樣對雙方都好。”

這個說法避重就輕，岑綰蹙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小林就罵道：“好你個大頭鬼！”

“我們沒有出錯，憑什么讓我們背鍋？網上罵得多難聽，我們工作室又損失了多少單子？”

“對你們是好了，任由我們被罵是吧？”

公關經理被一個小女孩這樣駁了面子，臉上頓時陰下來：“這已經是看你們不容易給你們面子了，你們還沒有洗清嫌疑，就算讓你們認下又怎么樣！”

“你……”小林被他無恥的話驚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岑綰小臉頓時冷了下來：“星辰作為最大的傳媒公司，就是這樣威脅合作方的？”

“威脅？”公關經理見沈屹驍沒說話，挺直了腰板，“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姜云嵐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就算證實不了偷竊，她只需要稍稍引導，唾沫星子和那些粉絲就能淹了她。

她也不會讓岑綰好過！

岑綰咬牙：“那就報警，讓警察來查！”

她們行得正做得端，不怕查。

劉經理皺眉，行業內最忌諱的就是，報警影響不好。

姜云嵐半低著頭，眼底滿是陰狠。

就算是報警又怎么樣？只要姜家出面，最后的結果也只會是她想要的。

“說完了？”沈屹驍冷沉的嗓音在另一頭響起，他看向公關經理的眼神鋒利又冰冷，嗤道，“你是怎么坐上這個位置的？”

公關經理眼底一震，額頭冷汗都出來了，沈總這是什么意思，他哪句話說錯了？

沈屹驍看向陳喻，后者立馬會意，看向姜云嵐：“姜小姐，你確定所有的顏料只經了你們三個人的手嗎？”

姜云嵐一愣，心里涌起一抹不安，他們不可能查到的。

她點了點頭：“是，我的顏料都是用的妮姐給我的。”

陳喻把一摞資料擺到她面前：“我們查到，鐘妮曾經在網上購買過化學顏料，你確定，不是你們這邊出了問題嗎？”

姜云嵐暗自惱怒，妮姐辦事怎么這么不小心。

但面上卻是一副驚訝的模樣，不可置信地看向妮姐：“妮姐，陳助說的是真的嗎？”

妮姐沒想到陳喻這也能查到，頓時慌了：“我，我確實買過，但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只要她咬死不承認，他們也拿不出證據。

陳喻點點頭：“承認就好，姜小姐，你再往后翻翻。”

姜云嵐皺眉，越往后翻心里越驚，她猛地抬頭看向沈屹驍。

他垂著眼，一副漠不關心百無聊賴的模樣。

可她知道，如果不是他授意，陳喻根本查不到這么多。

姜云嵐手指一點點攥緊紙張邊緣，心臟不安地跳動著，她咬了咬唇，看向陳喻：“陳助這是什么意思？”

陳喻一臉職業假笑：“顏料問題出在哪里，想必姜小姐已經有決斷了。”

這是威脅她？

姜云嵐壓下心里的不甘，一臉受傷地看向妮姐：“妮姐，從我進星辰開始你就帶著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妮姐一臉震驚，剛想辯駁，看見姜云嵐眼底的暗色，動了動唇，認命地閉了閉眼。

“因為你總是對我頤指氣使，所以我懷恨在心，我不想讓你好過！”

姜云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么想的……”

事情轉變得太快，所有人都呆住了。

陳喻看向公關經理：“該怎么處理，現在知道了嗎？”

岑綰蹙眉，工作室是洗清嫌疑了，可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