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專注修煉與準備的十天里,陳浩并非完全足不出戶。
他深知前路兇險,裝備至關重要。
他去了相熟多年的王老頭鐵匠鋪。
鋪子里爐火通紅,叮當的打鐵聲不絕于耳。
“王伯,麻煩您了。”
陳浩遞過兩張畫得異常清晰、標注了尺寸和重量的草圖,“要這錘子和砍刀,都用最好的精鋼,分量不能輕,七八十斤是最低數。”
王鐵匠叼著旱煙袋,瞇眼看了看圖,又打量了一下陳浩雖不算特別魁梧但筋骨強健的身板,呵呵一笑:
“你這娃兒,盡弄些古怪玩意!不過你放心,既然是你浩哥兒要的,老頭我親自給你捶打,保管結實!”
王鐵匠是看著他長大的,對這位風水師小友時常定制些看似不合常理的東西早已見怪不怪,比如巨大的風水羅盤底座、特制的銅鈴陣旗桿。
在鎮邪師的圈子里,真正的趁手兵器無一不是用蘊含靈機的靈鐵,或其它奇異靈材精心打造而成,其鋒銳、堅固與靈力傳導性遠非凡鐵可比。
唯有陳浩這樣“精窮精窮”、初入品階的一品鎮邪師,才會無奈地選擇凡鐵武器作為過渡——它們沉重、易折、無法承載或增幅靈力,只能憑借蠻力揮舞。
陳浩心中已打定主意,待有了些積累或尋得合適靈材,定要盡快弄一件真正的法器傍身。
法器珍貴,等級森嚴,由低到高分為:下品、中品、上品、極品。
一般情況:
一品初期鎮邪師多使用下品法器,若財力足夠,中品那當然是最好的,以此類推。
當然,這只是“理想”情況。現實中,像陳浩這樣剛入品階的新人,能擁有一件趁手的新鍛造下品法器就已不易。
許多一品中期鎮邪師,可能還在用著下品法器,甚至更次的凡兵。財力,是橫亙在修士面前的第一道天塹。
期間,胖子也來找過他兩三次。
一次是送來了分好的那筆金銀,沉甸甸的幾袋子。
最主要是匯報從墓中帶出的那些非金銀陪葬品,如精美的玉器、瓷器、青銅器的銷贓情況。
胖子在縣保安中隊長的位置干了幾年,三教九流的路子確實積攢了不少。
再加上他手下那百十號人、百十條槍的硬實力擺在那里,在這新寧縣周邊,還沒什么人敢打他的主意,更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樣。
說到胖子,陳浩的心中非常的不舍,他不想與這個可以說能夠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分離,但他又沒有辦法。
在從李欣的墓剛剛出來之后,他可能對他未來的路有多么的艱難,只有一點模糊的認識,并不具體。
從他成功啟靈那一刻起,他就更深刻地理解了即將面對的是何等存在。
一拳打斷碗口粗的小樹!
六感敏銳得能捕捉到蚊蟲振翅的軌跡!
這種非人的力量,在他獲得之前根本無法真切想象。而這,僅僅是一品中期!
一品之上還有重重境界!神墓中蟄伏的那些存在,哪怕是在這末法時代茍延殘喘了萬載,力量被天地壓制削弱了不知多少,但僅憑其殘存的一絲威能……
十年!
區區十年!他要如何從一個初入一品的小修士,成長到能與那般存在角力、甚至取勝的地步?這想法本身就透著絕望!
他不能!他絕不能讓胖子卷入這場連他自己都九死一生的漩渦!
胖子那手化腐朽為神奇的爆破技藝固然強大,在初期探索凡墓甚至某些低階靈墓時能幫大忙。
但他太了解胖子了!
胖子重情義,知感恩!一旦知道真相,知道陳浩要去面對的是什么,他必然會不顧一切地跟去!哪怕是拖后腿,哪怕是死!他張金寶一定會梗著脖子說“哥,死我也跟你一起!”
帶他去,就是害他!
陳浩心中已有決斷:他不會告訴胖子任何關于“黃泉淚”、關于毒圣之約、關于那座神墓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會提。
他要在悄然離去后,留下信件說明緣由,斬斷胖子的追隨之念。
啟程前一天的清晨,薄霧如紗。
陳浩深吸了一口摻雜著露水與泥土清香的冷冽空氣,回望了一眼這座承載了他近二十年悲歡的老宅,眼神復雜,最終化為一片決然的平靜。
“咔噠!”他動作有些凝滯地鎖上了沉重的木門,鑰匙轉動的聲音格外清晰。仿佛鎖住的,不僅僅是宅院,更是他過往的一段人生。
他牽出備好的駿馬,翻身上鞍。
馬蹄踏上村道,踏碎清晨的寧靜。
“嘚嘚……嘚嘚……”馬蹄聲在空曠的路上回響。
他沒有策馬疾馳,而是任由馬兒踏著小碎步,仿佛在眷戀這最后的晨光。
目光掃過兩旁熟悉的農田。晨風中,青翠的稻苗搖曳生姿,泛起層層綠浪。
遠處,已收割的田地上,盛開的油菜花如同給大地鋪上了一條碎金織就的毯子,明亮得晃眼。
這本該是希望的顏色,此刻映在陳浩眼中,卻帶著一種告別的壯麗與悵惘。
快到村口時,一個背著背簍的熟悉身影迎面走來。
“小浩,你這是……要出門?”李嬸擦了把額角的細汗,關切地問。
陳浩勒住馬,臉上努力擠出慣常的微笑:“嗯,嬸,出去辦點事,去趟曹家灣。”
“哦,是給人看地吧?”李嬸習慣性地想到他的本行,
“那你快去吧!干活要趁涼快,不然日頭毒起來可遭罪……”
她說著就要繼續往田里走。
走了兩步,又疑惑地停下回頭:“咦?小浩啊,去曹家灣不是該走你二伯家后頭那條路近嗎?咋拐這邊來了?”
陳浩的聲音低沉了些:“先去趟山上……給我爹娘上炷香。昨晚……夢見他們了,心里頭惦念。”
李嬸臉上的疑惑瞬間化作了理解與憐惜:“哦哦!應該的!是該去看看……”
她頓了頓,帶著熟悉的嘮叨。
“那快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啊!你喜歡吃的酸魚,我前幾天剛腌上,再過兩三天就能吃了!到時候做好了嬸給你端過去!”
那份家常的溫暖,在這離別之際尤為讓人心酸。
“好,謝謝嬸。”
陳浩點頭,不再多言,輕輕一提韁繩,策馬繞過李嬸,向村后的小山丘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