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金云踏入光門的一瞬,天地驟變。
蓮心淵的水波倒映著她的身影,卻在她步入之后迅速歸于沉寂,仿佛那道門從未存在過。
她只覺神魂一輕,意識被拉入一片虛幻的夢境之中——那是千年前的記憶殘影,是鳳皇與南華初遇時的場景。
她站在一片無垠的天池之畔,四周蓮花盛開,月色如練,銀輝灑落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遠處,一位白衣男子負手而立,背對她,衣袂隨風輕輕翻飛,似有萬千心事藏于其中。
“你來了。”他輕聲道,聲音低沉如鐘鳴,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鳳皇自蓮叢中走出,羽衣翩然,目光復雜地望著他:“我來送你一句話。”
“什么話?”
“你我注定不能相守。”
南華轉身,眉眼間驚愕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傷。
他看著她,眼中有著不甘、痛楚,卻又夾雜著深深的眷戀:“為何?是因為天命?還是因為……鳳族與天族的宿怨?”
鳳皇輕輕搖頭:“皆有之,亦皆非也。我本不該生出情念,更不該動了凡心。可如今,已無可挽回。”
她抬起手,指尖觸上他的眉心,那一瞬間,九金云心頭猛地一顫,仿佛也被這觸碰牽引著,感同身受那份深切的愛意與訣別的苦澀。
“若有來世,愿能再續此緣。”鳳皇輕聲道。
畫面倏然破碎,化作無數光點四散開來。
九金云猛然睜眼,發現自己仍身處蓮心淵底,但周圍已不再是幽暗的水域,而是另一片浩渺虛空。
她懸浮其中,腳下是一片蓮臺投影,層層疊疊,宛如盛開的蓮花托舉著她的心神。
光影流轉間,記憶如潮水般涌入。
她看到了千年前那場大戰的真相。
鳳族與天族之戰,并非因仇恨而起,而是因一場誤會——鳳皇為救蒼生,封印魔氣源頭,卻被東華神君誤解為謀逆。
南華為護鳳皇,強行逆轉天命,引動九重天雷,卻反被東華借機重傷。
那一戰,鳳皇魂飛魄散,南華則承受天命反噬,神魂受損,永生不得圓滿。
她終于明白,為何自己體內會有一縷殘魂;為何每當靠近南華,體內的火焰便會躁動不安;又為何,她總能在夢中看到那個執劍而立的身影。
原來,她不是別人,正是鳳皇未竟執念所化的轉世之身。
“所以……我是她的影子?”九金云喃喃。
虛空之中忽然響起一道清越啼鳴,一只赤金羽翼的靈凰自虛空中浮現,它眸中含著溫柔與悲憫,落在九金云肩頭,輕輕啄開她的眉心。
“你不是她的影子。”靈凰的聲音空靈如風,“你是她未竟之愿的延續。”
九金云眉心一熱,一滴血淚緩緩滑落。
她感受到一股久違的力量在體內復蘇,那是屬于鳳皇的真火,也是她前世真正的力量。
金焰在她掌心燃燒,卻不再失控,反而溫順如水,宛如等待主人喚醒的利刃。
她低頭看去,掌心浮現出一枚古老的符印——那是鳳皇印記,千年來首次重現人間。
與此同時,外界天地驟變。
蓮心淵上方,黑潮翻涌,魔氣開始逸散,天邊雷鳴滾滾,一道身影踏雷而來,衣袍獵獵,目光穿透層層迷霧,直指那道光門。
南華到了。
他遠遠望著那扇尚未關閉的光門,心中卻生出一絲莫名的悸動。
那段他們曾誓死守護,卻最終未能完成的過往。
他沒有立刻踏入光門,只是靜靜站在蓮心淵邊緣,遙望那道光影深處的身影。
“九金云。”他低聲喚了一聲,聲音幾不可聞。
仿佛感應到他的呼喚,九金云忽有所覺,意識從夢境回歸現實。
她回過神來,光門仍在旋轉,但她已不愿繼續深入。
她知道,那些記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還有更多隱藏在這段宿命之中,等著她親自揭開。
她抬步,正要踏出光門,卻聽靈凰再次開口:
“現在,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九金云腳步一頓,眼神微變。
選擇?
她還未及思索,整個蓮心淵便劇烈震動起來。
魔氣徹底蘇醒,淵底封印松動,一道漆黑裂痕緩緩蔓延開來,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即將破封而出。
她回頭望向門外的世界,那里,南華正靜靜等候。
身后,是未知的命運深淵。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眸中金焰灼灼,堅定如初。
她邁步而出,光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仿佛從未開啟過。
蓮心淵恢復平靜,唯有水面之上,一朵金色蓮花悄然綻放,在夜色中散發淡淡光輝。
而九金云的身影,則靜靜佇立在淵邊,望著遠方的南華。
她的眼神,比從前更加清明。
仿佛,終于看清了自己的路。
九金云緩緩睜開雙眼,掌心的靈凰之火仍在躍動,映得她眼底金芒微閃。
淚水還未干涸,卻已化作堅定的力量在心頭燃燒。
“我不是她的影子……”她低聲呢喃,聲音雖輕,卻如驚雷劃破虛空,“我是我自己。”
身后,靈凰振翅而起,羽翼灑落金光,仿佛為她披上一層神圣的輝芒。
“你體內流淌的是鳳皇的血,心中跳動的是屬于你的魂。”它望著她,語氣中多了一分欣慰,“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復刻過往,而是超越過去。”
九金云點頭,眉心浮現鳳皇印記,如同沉睡千年的神火終于蘇醒。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力量,那股曾令她恐懼的金焰如今溫順地流轉于經脈之間,不再灼燒她的神魂,反而成了她意志的延伸。
就在此時,蓮心淵外傳來低沉的雷鳴,一道身影踏著天雷而來,衣袍獵獵,目光穿透迷霧,直抵她的方向。
南華來了。
他并未急著踏入光門,只是靜靜站在蓮心淵邊緣,遙望那道光影深處的身影。
天地間,仿佛只剩他們二人。
“九金云。”他低聲喚了一聲,聲音幾不可聞,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悸動。
九金云似有所感,意識從夢境回歸現實。
她望著門外那個熟悉的身影,心中泛起波瀾。
前世的記憶、宿命的糾纏、愛恨的交織,在這一刻盡數明晰。
她邁步而出,光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仿佛從未開啟過。
蓮心淵恢復平靜,唯有水面之上,一朵金色蓮花悄然綻放,在夜色中散發淡淡光輝。
她佇立淵邊,凝視著南華,眼中再無迷惘。
“我們還有機會改變命運。”她開口,語氣溫柔卻堅定。
南華神色微怔,隨即露出一抹淺笑,眼中卻藏著深不見底的情緒。
他未應聲,只是輕輕抬手,拂去她肩上的塵埃,動作溫柔得不似一個帝君所為。
遠處,天際雷鳴滾滾,烏云翻涌如墨。
一道陌生而古老的氣息正自極北之地緩緩逼近,帶著森然死氣,令人脊背發寒。
“是幽冥尊者。”靈凰忽然低聲道,雙眸緊鎖天際,“他的封印……正在松動。”
話音剛落,蓮心淵底忽有異響,符文光芒閃爍不定,仿佛即將崩裂。
整個深淵開始震動,一股壓抑至極的魔氣從深淵之下緩緩升騰,仿佛沉睡千年的惡魘即將蘇醒。
九金云猛然回頭,只見蓮心淵底部的封印陣圖已出現數道裂痕,暗紅色的光芒自縫隙中滲出,宛如鮮血流淌大地。
“不好!”她低喝一聲,立即運轉鳳皇之力鎮壓封印,然而那魔氣竟有反噬之意,試圖掙脫束縛。
南華也察覺到不對,手中天雷引已然凝聚,周身雷光環繞,隨時準備出手。
“這封印……不是我們能單獨鎮住的。”他皺眉,聲音低沉。
九金云咬牙:“那就召集人手,不能讓它破封而出。”
她轉身,一步踏空,身形如流光般掠向天池方向。
那里,仍有殘存的鳳族戰士和天族守軍駐守。
風聲呼嘯,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蓮心淵上那朵盛開的金色蓮花,依舊靜靜燃燒。
而在遠方的黑暗盡頭,幽冥尊者的氣息愈發濃烈,仿佛死亡的號角,已在三界的邊緣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