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云州，華燈初上。

蘇玉成回到家時，客廳的燈亮著。

妻子吳新蕊坐在沙發(fā)上，腿上蓋著薄毯，手邊放著一疊厚厚的文件，她戴上眼鏡，聚精會神地閱讀。

他沒有出聲打擾，輕手輕腳地?fù)Q了鞋，走進(jìn)廚房。

冰箱里食材不多，他想了想，簡單地炒了兩個素菜，又做了一個番茄蛋湯。

夫妻倆的飯量都不大，做多了也是浪費(fèi)。

飯菜的香味飄進(jìn)客廳，沉浸在工作中的吳新蕊這才抬起頭，知道是丈夫回來了。

蘇玉成將飯菜端到客廳的茶幾上，她也順勢停下工作，將文件整理好放到一邊。

兩人就在客廳，一人一碗飯，安靜地吃著。

“今天見到那個年輕人了?！碧K玉成先開了口。

吳新蕊夾了一筷子青菜，動作未停：“印象如何？”

“我的人回報，他們倆就在大馬路上親熱。我當(dāng)時很生氣，想著一見到他，要不要先揍一頓，又怕女兒不高興，就忍住了。”

吳新蕊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來了興致：“然后呢？”

蘇玉成放下筷子：“這個小伙子，給了我一個不小的驚喜。”

“怎么說？不像他這個年紀(jì)能想到的，更像是有了一定的人生閱歷，還有相當(dāng)?shù)膶I(yè)水平。可他的履歷很簡單，怎么會這樣？”

吳新蕊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這個年輕人，思路很開闊，做事情別具一格，總能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打開局面。如果不是沒辦法，我是真不想放他走?！?/p>

蘇玉成嘆了口氣：“難得的是，他對自己有很清楚的認(rèn)識，不自卑也不自傲。這份沉穩(wěn)，在他這個年紀(jì)是裝不出來的。我想，咱們的女兒，是陷進(jìn)去了?！?/p>

吳新蕊看他：“你不反對了？”

“你不也早就默許了？”蘇玉成反問。

吳新蕊笑了：“我還以為，你會是那個最大的反派?！?/p>

蘇玉成沉默片刻，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今天突然有個感覺，小璇，她太可憐了?！?/p>

“我以為我做得足夠好，可是在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多少次，你在工作，我在開會，她一個人那么小，在學(xué)校或是幼兒園，滿懷期待地等著我們?nèi)ソ铀?，結(jié)果只等來了保姆。她的心里，該有多失望。”

吳新蕊心里一緊，握著筷子的手頓住了。

“至少，你陪她的時間比我多?！?/p>

蘇玉成搖搖頭：“能多多少呢？總歸，我們越成功，她越失落。但她沒有因此怨天尤人，依然那么優(yōu)秀。算了，讓她自己做主吧，我沒有權(quán)力，去左右她的選擇?！?/p>

吳新蕊伸出手，輕輕握住丈夫的手。

“小璇的眼光不錯，你可以放心?！?/p>

“一輩子操心的命。我來做她的后盾好了?！?/p>

“還有我。”吳新蕊的語氣很堅定。

蘇玉成愣了一下：“怎么，事定了？”

“明天早上九點，正式談話?！?/p>

“怪不得你要看這么多文件。”

吳新蕊拿起手邊的一份文件，遞給他：“你知道嗎，這些文件，大部分都是劉清明完成的。我在他離開前幾天給他布置了任務(wù)，以為這么點時間，他根本做不了什么。沒想到，今天溫學(xué)勤告訴我，他竟然完成了大部分，而且非常出色。這都是他下班以后做的，有時候還要陪咱們女兒。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怎么管理自己時間的？”

蘇玉成接過文件，翻看著，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女兒的眼光，確實不錯。

***

劉清明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聯(lián)手“認(rèn)證”了。

離開新成集團(tuán)，他開車帶著蘇清璇去了望月湖。

順便約上了剛下班的胡金平。

這次他們選了一家本地菜館，胡金平還在路上。

包廂里，蘇清璇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盯得劉清明渾身發(fā)毛。

“姐姐，今天親過了啊?！?/p>

蘇清璇紅著臉，一腳就踢了過去：“流氓！”

劉清明挪了挪椅子躲開：“那你這么看我干嘛？”

“我爸怎么沒打你？”蘇清璇一臉的不可思議，“這不科學(xué)啊?！?/p>

“當(dāng)然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p>

“不要臉?！?/p>

“你就承不承認(rèn)吧，你都這么離不開我，難道你爸的眼光還不如你？”

“滾，誰離不開你了！”

劉清明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好好，是我離不開你，我離不開你行了吧。”

蘇清璇這才滿意了些，但還是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劉清明嘆了口氣，表情變得無比沉重。

“你爸扔了一張空白支票給我，讓我隨便填。條件是，收了錢就滾出云州，永遠(yuǎn)離開你。我沒干，他就放過我了?！?/p>

蘇清璇瞪大了眼睛：“真的？”

“不信你回去問你爸?！?/p>

她狐疑地看著他：“這種條件你都不答應(yīng)？你知道他多有錢嗎？”

劉清明伸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

“再多的錢，也比不上你的一根頭發(fā)絲兒?！?/p>

蘇清璇的鼻子一酸，眼圈瞬間就紅了。

“我……我真有那么好？”

劉清明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在我心里，是無價的?！?/p>

她猛地轉(zhuǎn)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失態(tài)。

“從小到大，我一直以為，他們不喜歡我，是我不夠好。”

一句話，讓劉清明瞬間明白了。

這姑娘之所以時常表現(xiàn)得那么抽象，根子在這里。

這是真缺愛啊。

他嘆了口氣，伸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表情鄭重。

“不要懷疑自己，更不要懷疑你爸你媽。相信我，他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愛你。如果我敢對不起你，你爸是真會打死我的，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蘇清璇含著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劉清明突然把頭湊過去，在她濕潤的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聽他咂了咂嘴。

“美女的眼淚也是咸的啊。”

蘇清璇“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伸手捶他：“滾！”

總算是把她逗笑了。

蘇清璇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睛，嗔怪道：“到底怎么說的嘛！”

劉清明靠在椅子上，仰頭呈四十五度角望向天花板，一臉的滄桑。

“想不到啊，哥們兒有一天，也能得到這樣的機(jī)會?！?/p>

“什么機(jī)會？”

他擺出一個自認(rèn)為很裝逼的姿態(tài)：“再不努力，就只能回家繼承億萬家產(chǎn)的機(jī)會?！?/p>

蘇清璇先是一愣，隨即笑得前仰后合，樂不可支。

胡金平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兩人在撒狗糧，心下很是不恥。

蘇清璇還想追問，包廂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幾個人走進(jìn)來。

胡金平還以為是自己過于激動影響了旁邊客人用餐。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進(jìn)來的全是黑衣人。

為首的男子向三人展開證件：“我們是省紀(jì)委的，你們誰是劉清明？”

蘇清璇想要上前，被劉清明伸手擋住。

“我是劉清明。”

男子對他說：“劉清明，根據(jù)群眾舉報，你涉嫌貪污受賄和挪用公款，請跟我們走。”胡金平驚呆了，蘇清璇爭辯道：“你們胡說！”

劉清明卻不慌不忙地檢查了一下他們的手續(xù)，確實是省紀(jì)委的人。

他說：“省紀(jì)委一監(jiān)，孫立行監(jiān)察員是吧，好，我跟你們走?！?/p>

蘇清璇急了，伸手抓住他，劉清明反手拍拍她的手，笑了笑。

“看來，真讓伯父說中了。”

兩個男子上前，分開二人，劉清明被他們一左一右挾持著走出去。

胡金平拉住蘇清璇說：“大劉是在提醒我們，是誰抓的他。”

蘇清璇馬上停止了動作，說：“你通知林書記。”

然后拿起自己的小包，往門外走。

“我去找我媽?！?/p>

走出餐廳，蘇清璇突然轉(zhuǎn)身，站到一個靠在樹邊的身影旁。

“你是我爸的人嗎？”

對方猶豫了一下下，說：“對不起大小姐，我們有紀(jì)律......”

蘇清璇打斷他的話，一指路邊，正在啟動的公務(wù)車。

“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盯死它，還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做得到的話，獎金兩萬塊。”

身影猛地一動，向外竄出：“放心吧大小姐。”

然后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