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還放著另一張偏大的信紙,東方即白打開的一瞬間,臉就黑下來了。
他心里都要酸死了!
季辭給初四留了信!
都不給他好好留句話!給他寫的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話,都不抵一句————見令付馬!
一聲壓抑著雷霆之怒的低吼穿透房門:“初四,滾進來!”
門外身影一僵。
幾秒后,響起幾聲刻意放重的敲門聲:篤、篤、篤。
東方即白眉峰緊鎖成川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什么意思,對他這個主子有意見?
房門被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
初四那顆腦袋探了進來,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聲音干澀:“主子,按您上次吩咐,屬、屬下進來得敲門……”
“哼!”
東方即白從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聲,生生壓下幾乎要爆開的怒火。
手腕一抖,將那團皺巴巴的紙球精準地砸在初四臉上,“撿起來!念!”
紙球滾落腳邊。
初四心里叫苦不迭,卻也絲毫不敢怠慢,迅速蹲下拾起紙團。
然后極其仔細地、甚至帶著點惶恐地將其展開、撫平。
當那堪稱“慘不忍睹”的字跡映入眼簾時,饒是訓(xùn)練有素如初四,也忍不住眼皮狂跳了一下。
下意識嘟囔出聲:“嘶……這誰家畫的符?筆畫不全,結(jié)構(gòu)松散,倒像是雞爪子刨的……誰家暗衛(wèi)寫這種字,非得……”
話未說完,一股冰寒刺骨的視線鎖定了他。
東方即白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淬著冰碴:“我娘子?!?/p>
初四差點跪了。
在背后說夫人的壞話,夫人小心眼,不會給他下絆子吧!
“屬下的意思是,夫人的字真特別?!?/p>
“看完信?!?/p>
東方即白一撩袍角,重重坐回太師椅,指關(guān)節(jié)不耐煩地在堅硬的檀木桌面上敲擊。
“篤!篤!篤!——”
那每一聲都敲在初四的心尖上,像是催命的鼓點。
初四嚇得渾身一激靈,趕緊低頭,眼珠子跟掃描儀似的飛速掃過那封“天書”。
“主子,夫人說給屬下留了上百汗血寶馬,就在敦薨山里,小七守著呢。”
初四有些激動,不愧是夫人啊!
還知道給他留東西!
“給我留的?!?/p>
“對對對,給主子留的,屬下,這就讓人帶走?!背跛恼f著就要離開,他們騎兵不行,有了馬就能訓(xùn)練騎兵了。
“馬留在山中養(yǎng)著,你在山中偷偷訓(xùn)練騎兵,讓軍中送來五百士兵?!睎|方即白開口。
初四瞬間明白了主子的戰(zhàn)略意圖——神兵,當藏于鞘!
他強壓下激動,正色拱手:“屬下遵命!定不負主子、夫人所托!”
說罷,如蒙大赦般迅速退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待。
他需要立刻去甄選最可靠的人,這將是關(guān)乎未來戰(zhàn)局的重要籌碼。
書房內(nèi)瞬間恢復(fù)了死寂。
窗外的月色冰冷地灑進來,東方即白方才的雷霆之怒仿佛被抽空了,巨大的書房只余下燭火噼啪作響。
他靠在椅背上,望著梁頂繁復(fù)的雕花,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茫和疲累感悄然攀上心頭。
她……真的是因為受不了他那無度的索求才走的嗎?
他有些懊惱地想,但這念頭只停留了一瞬便被更大的委屈和不甘壓下
——這能怪他嗎?
他不是中毒了嗎!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他哪里知道,季辭的跑路跟他“喂不飽”毫無關(guān)系!
純粹是因為他試圖用“大家閨秀”那一套約束鳳兒!
季辭這小炮仗一點就著。
憑什么女子只能做金絲雀!
她偏不!
此刻,官道之上。
清冷的月光如水銀瀉地,兩匹健馬疾馳而過,踏碎了夜色。
趙巧鳳一身利落的朱紅騎裝,緊緊跟在季辭身后。
背后那個粉嫩嫩、鼓囊囊的斜挎小包隨著馬背顛簸輕輕晃動,襯得她英氣中帶著幾分俏皮。
季辭則是一身湛藍騎裝,背后那個同色系的、質(zhì)感奇特的布包雖然看似不大,卻裝下了她所有的底氣。
這包是她精心準備的幌子,掩飾她從“系統(tǒng)空間”拿取物品。
馬蹄聲嗒嗒作響。
趙巧鳳終于忍不住,催馬追上季辭,與之并轡而行。
夜風吹動她的額發(fā),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嫂嫂,我們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跑了,表哥他會不會雷霆震怒?。俊?/p>
她終究是被東方府錦衣玉食、規(guī)規(guī)矩矩養(yǎng)大的姑娘,從未有過如此大膽的舉動。
上次除外,她是乖乖女!
季辭勒住韁繩,微微側(cè)過臉,月光勾勒出她臉上飛揚明媚的笑容,眼神篤定又帶著安撫。
“有嫂嫂在,什么都不怕!你想去哪里,嫂嫂陪你。”
這擲地有聲的承諾,仿佛給趙巧鳳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看著嫂嫂毫無畏懼的樣子,心里那份由表哥規(guī)矩帶來的窒息感,似乎真的被這自由的風吹散了不少。
趙巧鳳眼中波光閃動,輕聲說:“離開汴京這一路,只顧憂心表哥安危,都未曾好好看過沿途風光,嫂嫂,我有些掛念姑母了……”
“那還等什么?”季辭豪邁地一揮手,揚起馬鞭在空中炸響一個清脆的音爆,“目標汴京!嫂嫂帶你回去!”
話音未落,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已飄蕩在寂靜的夜空里。
一藍一紅兩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再次絕塵而去。
深夜的官道空曠而詭異,只有急促的馬蹄聲敲打著地面。
尋常女子避之不及的月黑風高夜,卻被她們活成了快意江湖的序章。
趙巧鳳畢竟是深閨嬌養(yǎng)。
幾番縱馬疾馳下來,體力逐漸不支,腰背酸痛,握韁的手也開始發(fā)軟。
她喘著氣呼喚:“嫂……嫂嫂!慢些,我好累,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季辭點頭,她本意就是想后半夜休息。
一路快馬加鞭,是怕東方即白給她抓回去!
才沒命的跑的。
月色下,遠方的岔路口,一片樹林掩映中,依稀透出幾點昏黃的、搖曳的燈火。
季辭左右環(huán)顧:“看那邊!像是個驛站。”
揚鞭一指,“走,就那兒歇腳!”
“好?!壁w巧鳳飛快跟著季辭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