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
小太監緩緩走進殿內:“陛下,力士們到了,是否讓他們進殿表演?”
劉弘熙挑了挑眉,當即擠出諂媚的笑容準備開口。
不料劉玢卻擺了擺手:“不必了,先宣御醫!”
“朕的五弟都流血流成這樣子了,朕于心不忍,哪還有心思看表演?”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
劉弘熙皺了皺眉,連忙用袖子將自己臉上、額頭的鮮血擦干凈,用近乎祈求的語氣,再次磕頭道:
“多謝皇兄關愛,臣弟無礙!”
“臣弟最大的愿望就是替陛下籌辦好此次壽辰,這點傷算不得什么。”
“而且是臣弟愚鈍沒能領會皇兄您是在和臣弟開玩笑,這才唐突至此!”
“陛下千萬不要因為臣弟的唐突敗壞了興致,否則臣弟萬死難辭其罪……”
劉玢皺了皺眉,見劉弘熙如此,他無奈地搖頭笑道:“好吧好吧!”
“既然你都這樣了,朕若還還不滿足你,豈不太不近人情了……”
說到此,又看向小太監,吩咐道:“讓他們上來吧!”
說罷,竟直接起身走到劉弘熙面前,親自將劉弘熙攙扶了起來:“來來來,咱們兄弟繼續喝酒……”
劉弘熙挑了挑眉,立刻拿起酒杯,恭敬道:“陛下,臣弟敬您,在陛下壽辰將至之際,臣弟預祝陛下壽與天齊……”
絲竹再起,歌舞繼續。
就在二人推杯換盞之際,六名身著獨特衣著的力士排著整齊的隊伍,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
見那幾人行完禮,劉弘熙當即興奮地向劉玢介紹了起來。
可此時的劉玢已然喝得七葷八素,甚至說話都含糊不清了:“直、直接開始吧,別、別廢話,有什么本領都拿出來!”
“表演得好,朕重重有賞……”
劉弘熙抬眼看向劉玢,見他如此醉狀,嘴角再也壓不住了。
于是連忙讓那六名力士表演起來,自己則再次端起酒杯諂媚地向劉玢敬酒。
“精彩,當真是精彩,來、來人,朕、朕要重賞……”
隨著一杯杯酒下肚,劉玢終于在話說一半之際,醉倒在案上。
劉弘熙挑了挑眉,掃視了一眼周圍后,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來到劉玢身邊:“皇兄,來,臣弟再敬你一杯……”
“皇兄,您怎么了?”
“皇兄,醒醒,皇兄……”
劉弘熙謹慎地搖了搖劉玢的身子,見其已然徹底熟睡,完全沒有反應,甚至口角還留著哈喇子。
他終于克制不住臉上的得意,緩緩挺直了腰板!
這么長時間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劉玢面前挺直腰桿!
他轉過身,再次掃視了一眼殿中眾人,冷冷道:“都停了吧,陛下醉了,爾等都且退下,今日宴席到此為止……”
話音剛落,舞女樂官們紛紛領命退下。
小太監見狀,當即走了過來,想要攙扶劉玢回寢宮。
然而,他并沒注意到,就在舞女樂官前腳剛走出大殿,六名力士中的一人,直接將殿門關了起來。
小太監愣了愣,剛要回頭看向大門,不料,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背后。
下一秒,他便被一雙粗糙的雙手死死勒住了脖子,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甚至都沒掙扎多久,便徹底失去了氣息。
“王爺,現在動手嗎?”
太監倒地后,其中一名力士當即開口道。
劉弘熙卻并沒有回答此人,而是轉身看向劉玢,臉上充滿了近乎扭曲的笑容:
“劉玢啊劉玢,沒想到你會有今天吧?”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一年,整整一年,三百多天!”
“你知道這三百多天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正說著,不料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朕現在知道了!”
聞言,那六名力士與劉弘熙都不由地渾身一顫。
竟都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原本還爛醉如泥的劉玢,此刻竟十分清醒地坐了起來。
他的臉上沒有驚慌,也沒有震驚。
只有一股充滿了不屑的冷笑:“果然是你啊,朕的好四弟……”
劉弘熙瞬間臉色慘白!
如遭雷擊般,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他不是醉了嗎?
我剛剛明明檢查過……
也許是這么長時間的養成的習慣,劉弘熙竟下意識地想要下跪。
但他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再次挺直腰板,冷笑道:“好啊,今日這場宴席果然是專門為了試探我而準備的……”
“但那又如何!”
“劉玢,現在已經沒人能救你了!”
劉弘熙說著,突然回頭看向身旁那六名力士,大喝一聲:“還愣著干嘛,趕緊動手……”
不料,劉玢突然站了起來,暴喝道:“朕看你們誰敢動!”
與此同時,他手中已然多了***戟。
也許是被帝王般的氣勢震懾住了,也許是忌憚于那把寒光凜冽的手戟,劉弘熙等人竟一時間都不敢亂動。
誰動誰死,這個道理他們還是知道的!
劉玢冷笑一聲,直勾勾地看向劉弘熙:“四弟,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應該知道朕手戟水平如何!”
“朕不能殺了你們所有人,但想殺你還是易如反掌的!”
“你最好不要亂動喲……”
劉弘熙嘴角抽搐,他萬萬沒想到,這劉玢竟然真的隨身攜帶手戟!
他知道劉玢手戟技術有多厲害!
曾經十步之內,直接給一名婢女開了瓢,當場斃命!
而現在,自己和不過四五步的距離,而且中間并沒有任何阻擋。
而且,之前為了謹慎起見,他的確沒有讓那些力士私藏武器,他自己也沒有私藏武器。
畢竟劉玢早就立下鐵律,不論是誰,入宮都要接受層層檢查。
而且負責檢查的人都是太監林延遇的人,而林延遇一直都是劉玢的心腹。
一旦出現意外,他的計劃就很有可能提前暴露!
這也是為何,他之前一直想拉攏林延遇。
可林延遇那廝卻根本不為所動。
沒辦法,他只能早早對那六名力士進行特殊訓練,為的就是今日能徒手殺死劉玢。
事情發展到現在,是他壓根沒想到的。
他承認自己的確大意了。
甚至完全輕視了劉玢。
還以為自己很容易就能騙過劉玢,將其灌醉,然后順利實施行動。
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他當然不會傻到冒風險強行拼殺劉玢。
事到如今,只能先穩住劉玢。
劉弘熙陰沉著臉:“都別亂動……”
說到此,他深深嘆了口氣,無比落寞地抬眼看向劉玢:
“我輸了……”
“成王敗寇,你要動手便動手吧,但我只有一個要求,死之前,你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會懷疑我?”
“還故意設下今日這個陷阱……”
這一點劉弘熙的確沒有料到。
畢竟這段時間的觀察,劉玢沒有任何異常!
誰曾想,他竟然真的懷疑了自己,而且還暗中設好陷阱等著自己往里跳。
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會行動的呢?
劉玢冷再次冷笑一聲:“事到如今,朕也沒必要瞞你!”
“這一切都歸功于國師!”
國師?
劉弘熙皺了皺眉。
劉玢卻繼續道:“是她的占卜,讓朕開始懷疑你!”
“其實朕與國師都不能確定是你,所以只能從你開始一個個試探。”
“朕也沒想到,朕原本都已經基本打消了對你的懷疑,可你最后竟還是露出了狐貍尾巴……”
劉玢沒有說謊。
之前見劉弘熙磕頭磕到頭破血流、瑟瑟發抖甚至幾欲虛弱時,是真的基本打消了對劉弘熙的懷疑。
而他之所以裝醉,一是因為他愈發相信國師顏曜冰,所以真的不想再喝醉,怕自己萬一喝醉了,又控制不住侵犯國師的**。
二來,他也想早些結束回去將結果告訴顏曜冰,然后商討下一個試探誰。
當然,他也有最后再試探一次劉弘熙的想法,只不過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劉弘熙愣了愣,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個人曾提醒他要小心國師!
可那時,他根本沒有把國師顏曜冰放在眼里。
不由地,心頭竟滋生出一絲絲后悔。
但僅僅只是一絲絲……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看了看劉玢手里的手刀戟,最后將目光直直對準劉玢那得意的眸子。
冷冷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動手吧!”
“就像當年你殺死那名婢女一樣,用你手里的手戟殺了我!”
“來,瞄準我的腦袋……”
“不過我要提醒你,你若現在就殺了我,那封血書很快就會傳遍京都,乃至整個天下……”
劉玢笑了笑,道:“朕沒那么傻!”
“你知道為什么朕明明可以隨時大喊救駕,卻偏偏要在此和你講這些嗎?”
“因為有些事既然是在沉默中滋生的,朕也只想讓其在沉默中消亡!”
說到此,劉玢再次露出了勝利者的姿態:
“所以你放心,朕不會立刻殺了你!”
“只要你老實交代、誠心悔過,朕會留你一命的……”
劉玢是真的這么想的,畢竟他劉弘熙既然敢謀逆,背后肯定還有其他人。
而且越王劉弘昌才執意要隱退,血書一事又鬧的正兇!
如果現在直接將劉弘熙處決,指不定會滋生多少禍事!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秘密清剿。
而宮里人多嘴雜,劉弘熙敢謀逆,那宮中一定藏著他的人。
在不知道具體有哪些人效忠劉弘熙的情況下,一旦事情泄密,讓劉弘熙失敗的消息傳出去,那局面很有可能失控,誰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
而現在,至少局勢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至于劉弘熙,在清剿完成之前,自然不能殺,但清剿完成之后,那就看心情了……
當然,他也并不擔心劉玢回拼殺他。
畢竟這里可是他的玉堂珠殿。
殿外雖然沒有宿衛軍守衛,但也都是他的心腹宦官。
而且都是林延遇精挑細選的功夫好手!
更何況,他自己也是略懂拳腳的。
只要發現劉弘熙有一絲想拼殺自己的念頭,他會毫不猶豫直接用手戟殺了劉弘熙。
同時大喊護駕!
他相信,自己絕對能拖到援軍到來。
總之一句話:優勢在我!
一念至此,他突然大喝一聲:“來人,傳朕命令,立刻讓宿衛軍統領覲見!”
門外很快便傳來了宦官的聲音:“是!”
然而,誰也沒注意到,聽到這句話,劉弘熙眼底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