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涉身新聞 總第51章 驅邪祟易 肅鬼蜮難
樂正軍站在休息間門口,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劍,刺向癱軟在地、狼狽不堪的潘永一。他沒有說話,但那無聲的凝視,卻比任何質問都更具壓迫力。
潘永一終于從極度的恐懼中找回了一絲神智。他渙散的目光聚焦,看清了門口如同鐵塔般矗立的身影,看清了樂正軍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啊——!”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尖叫,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手腳并用地向后縮去,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浴缸壁上,撞得他悶哼一聲,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徹底的絕望。
“你…你怎么在這里?!” 潘永一的聲音嘶啞扭曲,帶著強烈的恐懼和色厲內荏。
樂正軍沒有回答他愚蠢的問題。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焦黑的符紙碎片,掃過那詭異的黑色絲線,最后定格在潘永一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聲音平靜得如同終年不化的寒冰,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潘永一的心上:
“潘總編,大廈的‘鬼’,易老驅走了。”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對方虛偽的皮囊,“可人心里的鬼,養起來容易,想送走…就難了。”
潘永一渾身劇震,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他看著樂正軍那雙仿佛能看透靈魂的眼睛,看著對方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按下的手機錄音鍵(屏幕在黑暗中亮著微光),他知道,自己精心構筑的一切,完了。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如同流動的星河。新聞大廈靜靜地矗立在夜色中,那兩尊青石貔貅在門廳燈光下,石眼反射著冰冷而威嚴的光芒,無聲地守護著這片剛剛從陰霾中掙脫出來的空間。大廈的“靈異事件”或許已經平息,但人性的貪婪與黑暗掀起的波瀾,才剛剛開始它的審判。
樂正軍走出潘永一辦公室,反手輕輕帶上門,將那令人作嘔的腥甜怪味和潘永一絕望的嗚咽隔絕在身后。走廊里依舊一片死寂,只有安全出口的綠燈幽幽地亮著,像黑暗中窺視的眼睛。他沒有乘電梯,而是走向樓梯間,沉重的防火門在身后合攏,發出沉悶的回響。
冰冷的混凝土臺階,一級級向下延伸,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井里回蕩,顯得格外清晰。樂正軍的步伐很穩,但心緒卻如同窗外被霓虹攪亂的夜色,翻涌不息。
潘永一那張被恐懼徹底扭曲的臉,那散落在地的焦黑符咒和詭異黑絲,還有那充滿絕望的囈語“了空大師…饒了我…” ,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里。
人心之鬼,遠比百年的怨靈更難驅除。潘永一為了權力,竟不惜引動地底沉埋的怨煞,以整個部門甚至大廈員工的安寧為代價,布下如此陰毒之局。其心可誅!
他走到一樓大廳。值夜班的保安老張正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感應燈隨著樂正軍的腳步亮起,柔和的光線驅散了門廳的昏暗。那兩尊青石貔貅在燈光下愈發顯得威嚴肅穆,石眼處被雞冠血點過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紅光澤,仿佛真的有靈性在其中流轉。
樂正軍停下腳步,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其中一尊貔貅冰涼而堅實的背脊。觸感堅硬、粗糙,帶著石頭的厚重與亙古不變的涼意。就在指尖觸碰到石雕的瞬間,他仿佛感受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渾厚正大的暖流,從石獸內部隱隱透出,順著指尖蔓延而上,瞬間驅散了心頭殘留的陰郁和方才目睹潘永一丑態帶來的冰冷厭惡感。
這是瑞獸鎮守的力量,是浩然正氣對邪祟陰煞的天然壓制。
保安老張被燈光晃醒,迷迷糊糊地抬頭,看到是樂正軍,立刻露出笑容:“樂記者?這么晚才走啊!辛苦辛苦!” 他的笑容真誠,帶著劫后余生的輕松,“嘿,你還別說,自打那大師弄完,咱這樓里啊,晚上值班都舒坦多了!以前總覺得后脖子發涼,現在一覺能睡到天亮!神了!”
“那就好。” 樂正軍收回手,對老張點點頭,臉上也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張師傅你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安寧了比啥都強!” 老張樂呵呵地擺擺手。
走出新聞大廈旋轉門,深夜的冷風帶著初春的料峭撲面而來,吹得人精神一振。
樂正軍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回望這座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青灰色巨塔。
幾天前,它還被無形的陰霾和恐懼籠罩,此刻,那些曾經盤旋不散的詭異低語、冰冷氣息、扭曲陰影,似乎都已被那無形而強大的五行氣場所驅散、凈化。大廈的輪廓在都市的燈火映襯下,顯得沉穩而安寧。
他拿出手機,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顯示著一段正在保存的錄音文件。他沒有去聽,只是默默地將文件加密保存。這份證據,連同他親眼所見的潘永一的丑態,以及易老對那兩件鎮物的鑒定,足以將這位道貌岸然的總編輯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但如何用,何時用,需要等待高漸設書記的最終決斷。權力的博弈,有時比驅邪破煞更為復雜。
樂正軍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將手機放回口袋。他抬頭,望向更高處,大廈頂樓某個還亮著燈的窗口——那是總裁高漸設的辦公室。燈光在夜色中如同堅定的燈塔。
他轉身,走下臺階,身影很快融入唐城深夜依舊川流不息的車燈長河之中。
身后,新聞大廈沉默地矗立著。那兩尊石貔貅在門廳燈光下,眼含血光,無聲地鎮守著這片剛剛被滌蕩干凈的空間。易老的五行陣法如同精密的齒輪,已在建筑的脈絡中悄然運轉,疏導著淤積的陰晦,滋養著新生的正氣。大廈的“靈異”或許已告終結。
但人心深處的幽暗角落,滋生出的魑魅魍魎,它們的陰影,又何時才能真正消散?樂正軍知道,驅散一座大廈的邪祟易,肅清人心里的鬼蜮難。而后者,是一場更為漫長,也更為艱難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