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宅一個多月來發(fā)生的事處處透著詭異,家里親人相繼橫死。
死法各異,并無旁人加害的痕跡,看似都是意外。
原身出城避難,也是在夜里突然發(fā)狂,失了心智,不知看到什么恐怖之事,發(fā)足狂奔,摔下懸崖,當(dāng)場就死了。
陸白穿越過來,感受到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根本承受不住,也暈死過去。
恍惚之際,他感到已經(jīng)碎裂的胸口,似乎鉆進(jìn)一個堅硬的異物,嵌入其中。
待醒來時,身體竟已痊愈,看不到一點傷痕。
衣衫有幾處破碎,卻沒有一絲血跡。
那兩個護(hù)衛(wèi)早就跑了,周圍荒郊野嶺,不說山賊盜匪,便是遇到些猛獸,他都性命難保。
家中雖然遭逢變故,可畢竟鎮(zhèn)子里有些人氣,陸白決定先回柳溪鎮(zhèn)再做打算。
那只黑狗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就坐在身旁看著他,一聲不叫,不知在這守了多久。
陸白起身走,這黑狗就跟著。
陸白停下,黑狗也停下。
陸白不再理會,任由黑狗跟在身邊。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片白骨,陰森恐怖,陸白不想多待,深一腳淺一腳的朝柳溪鎮(zhèn)行去,路上消化著原身記憶。
“夫人,老爺留下的家產(chǎn)就這樣交出去了,今后可怎么辦吶。”
福伯嘆息一聲。
王氏神色疲憊,道:“不爭了,我們孤兒寡母也爭不過。只要阿白還活著,就隨他們?nèi)グ伞!?/p>
“福生,你年歲也大了,趁早另謀出路。跟著我們母子,今后怕是還要受苦受累。”
福伯連忙說道:“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老爺對我大恩,福生這輩子都報不完。只要我還能動,絕不會舍棄夫人和少爺。”
福伯仍是有些不甘,道:“夫人,要不我明天去陳氏武館走一趟,請陳館主出面,他與老爺交情不淺,或許能出面主持公道。”
“更何況,小少爺和陳館主的女兒還有婚約在身。”
王氏搖了搖頭,苦笑道:“家里變成這個樣子,陳館主怕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了。”
福伯沉默下來。
這段時間,陸宅就是個災(zāi)禍的象征,柳溪鎮(zhèn)的鄉(xiāng)鄰唯恐避之不及,哪還有人愿意幫忙。
老爺一死,人走茶涼。
“好好的,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福伯望著周圍這座剛剛修繕擴(kuò)建的宅院,深深嘆息一聲。
大少爺陸云為人磊落仗義,在武道上頗有天賦,根骨期接近圓滿,有望拜入青石郡的青石學(xué)院,修為更進(jìn)一步。
行走江湖時,還與青石郡的名門望族駱家的小姐相識,兩人一見傾心。
對陸家而言,算是高攀了。
中間雖有波折,但陸云與駱家小姐情投意合,執(zhí)意相守,駱家也就同意了。
能與青石郡駱家結(jié)為親家,陸云前途不可限量,陸家自會更加興盛。
雖然小少爺文武都不成,但至少忠厚仁義,上門說媒的也絡(luò)繹不絕。
老爺是念在與陳館主的交情上,便與陳館主的女兒訂下這門親事。
老爺生怕怠慢了駱家小姐,特意招了不少工匠,將這處宅院擴(kuò)建修繕。
宅院才修好,還沒等去青石郡迎親,接駱家小姐過門,陸云便出事了。
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怪事,一樁接一樁。
一個多月的時間,陸家便從如日中天,到如今的家破人亡。
起初,老爺懷疑有邪祟做怪,還請了一些僧侶道士做法,還是沒用。
夫人這幾天也開始頭痛,整晚睡不著覺,找了幾家大夫都看不出病灶所在,難道夫人也要……
福伯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和恐懼。
黑狗刨泥,頗為執(zhí)著,越挖越深,墻根已經(jīng)被它挖出一個大坑。
宅院中三人心事重重,沒人去理會它。
陸白也在整理原身記憶,想從中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陸宅遭遇的這些變故,必有緣由。
自打進(jìn)入這座宅院之后,陸白便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若是不能找到危機源頭,別說四十天后,今晚他都睡不安穩(wěn)。
就在此時,陸白感到腳下有異。
低頭望去,那只黑狗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正咬住他的褲腿,輕輕拉拽,似乎要將他帶到什么地方。
這黑狗骨瘦如柴,眼神在夜色中卻極為明亮,頗有靈性。
陸白順著黑狗拉扯的方向行去,沒走多遠(yuǎn),就來到那處墻根下。
黑狗站在剛剛刨的大坑邊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里面。
陸白上前一步,朝下面望去。
卻見那大坑的下面,放著一塊白布包裹的長方形物件,不知里面是什么。
陸白剛要下坑一探究竟,卻又止住腳步,心生警惕,轉(zhuǎn)頭看向福伯問道:“這下面埋著什么?”
王氏和福伯看見這邊的情況,也走了過來。
王氏有些疑惑,問道:“這是什么,沒聽說老爺在這下面埋過東西。”
“是沒聽說。”
福伯跳下坑,拿起這物件看了看,又掂了一掂。
只見他緩緩揭開上面包裹的白布,露出里面一塊方方正正的磚頭。
陸白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什么。
“好好的磚頭,怎么纏著個白……”
福伯話沒說完,突然臉色一變,顫聲道:“這,這,難道是……”
“是什么?”
王氏追問道。
“磚戴孝。”
陸白輕聲說道。
“果然是這東西!”
福伯聽陸白說出口,再無懷疑,驚呼一聲。
陸白看似隨意的問道:“福伯聽說過?”
福伯道:“許多年前,曾聽一個游方術(shù)士提過,那時只是當(dāng)志怪故事聽的,并未當(dāng)真。沒曾想,世上真有這等邪術(shù)!”
“什么是磚戴孝,家中禍?zhǔn)屡c這東西有關(guān)?”
王氏疑惑,忙追問道。
福伯道:“聽那游方術(shù)士說,這屬于厭勝之術(shù),一種上古邪術(shù),將磚頭以白布包裹起來,埋進(jìn)宅院墻壁或是墻根下,便能讓宅院主人遭遇橫禍。”
陸白在前世看過不少這類書籍。
厭勝之術(shù),自古有之,厭通壓,有壓制、抑制,壓而勝之的含義。
借物厭勝,原本是用來壓制一些不好的事,趨吉避兇,防患于未然。
詩中所言‘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那桃符就屬于厭勝之物。
后來發(fā)展出像是玉獸牌,桃人,刀劍,門神都在此列。
“桃符?”
陸白心中一動。
他身上便有一枚桃符。
卻是原身出城前,堂姐陸瑤前來相送時送給他的。
“只是一塊磚頭,便有這般厲害,害死這么多人?”
王氏似乎被嚇到了,喃喃自語。
此事聽著太過玄乎,已經(jīng)完全超出她的認(rèn)知。
在前世不少書中,確實有這種術(shù)法用來害人的記錄。
巫蠱之術(shù),扎紙人,都屬于此術(shù)范疇。
一些神話傳說中的記載,就更加厲害,厭勝術(shù)的極致巔峰甚至能隔空咒殺仇家,防不勝防!
與之相比,眼前的磚戴孝還只是小道了。
這個世界,比想象中的還要詭異兇險!
如今找到陸宅禍?zhǔn)碌脑搭^,陸白反而鎮(zhèn)定下來,只是目光在福伯身上掠過,若有所思。
福伯看著手中的磚頭。
正面倒沒什么,將磚頭翻轉(zhuǎn)過來,背面上赫然寫著八個血字——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嘶!”
福伯突然感到一股寒氣竄上后背。
“這等惡毒的東西,為何會出現(xiàn)在家中,是誰埋的?”
王氏神色驚疑。
陸白沉吟片刻,道:“這是厭勝術(shù)的分支,木工厭勝。
應(yīng)該是一個多月前,陸宅修繕擴(kuò)建時,有人趁機將此物埋下。”
“是了!”
福伯點點頭,道:“時間也剛好吻合,就是陸宅修繕完之后,家中才出了一連串禍?zhǔn)隆!?/p>
王氏道:“明日就報官,將修繕陸宅的那些木匠找來,定要問個清楚。”
福伯遲疑了下,搖頭道:“這事怕是問不出什么名堂。一來,這種事太過詭異,衙門不會信,更不會受理,給自己惹麻煩。”
“二來,那段時間來修繕宅院的人有不少,除了那些木匠,還有不少學(xué)徒,其他工匠。這么多人,有些可能已經(jīng)不在柳溪鎮(zhèn)了,不可能全都找回來。”
在陸白看來,就算能將所有人都召集過來,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
東窗事發(fā),誰會傻乎乎的承認(rèn)是自己干的。
更何況,這磚頭可能是外人埋的,也有可能是陸宅的人趁亂埋下的。
“那該怎么辦?”
“這些年,沒聽說老爺跟誰結(jié)仇,怎會有人如此惡毒,暗中加害我們?”
王氏哪里經(jīng)歷過這等詭異之事,一時沒了主意。
福伯也沒處理過這種事,有些茫然,下意識的看向陸白。
陸白淡淡道:“福伯拿去燒了吧。”
“燒了?”
福伯愣了下。
這棘手東西留下家中,終究是個禍害,扔到外面也不妥當(dāng)。
轉(zhuǎn)念至此,福伯便來到旁邊的火盆前。
火盆里還有一些燒紙殘留下來的余燼,被風(fēng)一吹,閃爍著點點火星。
福伯先是將那白布扔進(jìn)去。
遇到火星,白布很快就被點燃。
福伯又將那塊磚頭扔了進(jìn)去。
說來也怪,這種磚頭便是扔進(jìn)火堆中,都不易點燃。
可此刻沾上周圍的火星,騰地一聲,磚頭突然燃起一團(tuán)幽綠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王氏一臉驚懼,福伯也嚇得倒退兩步。
這種顏色的火焰,哪里是尋常火焰!
十幾個呼吸的功夫,那磚頭便在三人的注視下,化為灰燼,燒得渣滓都不剩。
木工厭勝,雖然歹毒,可一旦被對方察覺,也有相應(yīng)的反制之法。
像是磚戴孝這種術(shù)法,若是被人察覺,便可將磚頭扔進(jìn)沸油中或是火堆里,施法者就會遭到反噬。
厭勝之術(shù)越狠,反噬就越猛!
只是這法子到底有沒有用,陸白還說不準(zhǔn),恐怕得日后才能得到驗證。
“這……”
福伯緩過神來,有些惋惜:“畢竟是唯一的證物,就這么毀了。”
陸白并未解釋,只是說道:“娘,福伯,我有些乏了,回屋歇歇,你們也早點休息。”
王氏關(guān)心的問道:“阿白,你餓了吧?要不先吃點東西?”
“倒是不餓,只是困。”
陸白哈欠連連,找個由頭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