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著急,慢慢說清楚……具體什么癥狀?有沒有失去意識?嗯……我現在就聯系醫院。”
對話很簡短。
幾個關鍵詞傳到江辭晚耳中。
她心里一緊,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用力了些。
聽這架勢,顯然是出了什么緊急狀況,而且還是和醫院有關。
是有人受傷了嗎?
她想起了現在還在醫院里住院的江耀華。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不要承受傷病的痛苦。
山婉容也收起臉上的笑容,擔憂地看向陸景聲的背影。
她用手輕輕碰了碰江辭晚,小聲問:“景聲這是在和誰打電話?聽著好像是有人生病了。”
江辭晚搖了搖頭,并不清楚。
她之前都沒聽陸景聲提起過身邊有誰生病,現在還真不知道給他打電話的人是誰。
陸景聲掛了電話,轉過身,臉上已經恢復平靜,只是眼底是藏不住的擔憂。
他走到桌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對著山婉容和江辭晚說道:“阿姨,晚晚,抱歉。我這邊有點緊急情況,得馬上過去處理。”
山婉容連忙點頭,“沒事,正事要緊,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不用管我們。”
陸景聲的目光落在江辭晚臉上,見她似乎有些驚訝,便輕聲解釋了一句。
“是我的一位恩師突然發病,情況不太好。他孫女打電話過來求助,人現在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
說到“恩師”兩個字時,他的聲音明顯帶著幾分敬重。
江辭晚雖然和陸景聲身邊的人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并沒有什么朋友,更沒有親人。
可見對他來說,這一位老師絕對是十分重要的人。
江辭晚:“那你快去吧,需要我們幫忙的話隨時說。”
“嗯。” 陸景聲應了一聲,又對著山婉容道,“阿姨,我已經讓司機在樓下等著了,等會兒讓他送你們回醫院。賬單我也結過了,你們慢用。”
他用手機撥著號碼,顯然是在聯系醫院的人。
山婉容:“好,你快去吧,別耽誤了時間。”
陸景聲最后又看了江辭晚一眼,這才轉身快步離開了包廂。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他匆忙的腳步聲。
包廂里瞬間安靜下來。
山婉容看著緊閉的包廂門,嘆了口氣,給江辭晚碗里添了些菜。
“快吃吧,菜都要涼了。景聲這孩子也不容易,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扛過來的,沒有人幫襯。我估摸著他這位老師應該是幫了他很多忙。
晚晚,你這段時間盡量別和他鬧脾氣,他一邊要照顧生病的老師,一邊還要操心公司的事,你要學會多關心關心他。”
江辭晚用筷子撥弄著碗里的菜,現在已經沒什么胃口,“媽媽,我知道。”
山婉容:“景聲這個孩子倒是很重情重義,挺好的。這是好事,說明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以后你嫁給他,我和你爸爸也能放心些。”
江辭晚深吸一口氣,猶豫了許久,開口道:“媽媽,如果我說,我和陸景聲……我們兩個人可能不太合適。我想和他退婚,你和爸爸會答應嗎?”
山婉容正夾菜的手停在半空。
她放下筷子,盯著江辭晚的眼睛。
“晚晚,你現在是認真說的嗎?為什么會覺得不合適?我看你們兩個人這段時間明明相處得很好,他對你很不錯,你也挺喜歡他,怎么會突然想要退婚呢?”
她這個歲數,見過這么多人,要說江辭晚和陸景聲兩個人之間沒有擦出一點火花,她是根本不信的。
這兩個孩子分明也互相中意對方,可能心里暫時還有些別扭,不好意思將對彼此的心思坦誠地交代出來。
“沒有為什么,就是想退婚……” 江辭晚避開母親的目光,聲音低得像蚊子哼,“而且我和他之間……有很多的問題沒解決。我不能和他結婚。”
“晚晚,是不是景聲哪里惹你不高興了?還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告訴媽媽,如果確定是他的問題,媽媽不會逼迫你和他結婚的。”
山婉容雖然十分中意陸景聲,但第一時間肯定還是以自己的女兒為主,擔心江辭晚是不是在陸景聲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才會這樣說。
“沒有,不是他的錯。”江辭晚搖搖頭。
山婉容心里的疑惑更深。
“那是因為什么?晚晚,你給媽媽一個理由,總不能平白無故就說要退婚吧?這婚事不是兒戲,不能任性的。”
江辭晚咬著唇。
陸景聲對她很好,好到挑不出半點毛病。
哪怕是她想故意挑刺,也不知道說什么。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如果自己想讓江耀華和山婉容松口,還有很多能用的辦法。
她大可以直接編些謊話,說陸景聲在外面應酬的時候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說他私底下脾氣暴躁會動手打她……
這些話只要說出口,他們兩個人肯定會比她更著急解除婚約。
只是,江辭晚現在不想用這么壞的辦法。
這樣做對陸景聲來說不厚道。
“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覺得我和他現在這樣相處很奇怪,沒什么感情,也沒有那么喜歡……我暫時不想和他結婚,把我們強行綁在一起對誰都不好,還不如早點放手。”
“晚晚,感情是需要經營的。你們兩個人以后多相處,多花些時間待在一起,感情慢慢就深厚了。”
山婉容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溫柔地勸著。
“你們現在都還年輕,如果暫時不想結婚的話,那爸爸媽媽就不催你們了。你們踏踏實實地談幾年戀愛,好好過一過小情侶的日子,等以后想什么時候結婚就什么時候結婚,不用著急。”
江辭晚皺了皺眉,“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說……”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斷斷續續的,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山婉容看著江辭晚猶豫不決的樣子,心里也是又氣又無奈。
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傻孩子,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這么搖擺不定。如果你真的覺得和景聲在一起不開心,爸爸媽媽也不會逼你。但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到了退婚那一步,你和景聲以后就沒有可能了,所以一定要認真考慮好。”
作為母親,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和一個優秀的男人結婚,但更希望她能過得開心。
“晚晚,現在你爸爸還在住院,景聲那邊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這件事暫時先不提。”
山婉容的聲音低了許多,帶著一絲妥協。
“等再過一段時間,如果你還是覺得不合適,鐵了心想要退婚,媽媽就答應你。到時候,媽媽去和你爸爸提。”
江辭晚愣住,沒想到山婉容會這么輕易就松口。
山婉容:“不管發生什么事,爸爸媽媽永遠都是你的后盾。我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開心。”
江辭晚乖乖地點了點頭。
*
市中心醫院。
樓道里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陸景聲剛一過去就看到了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的盛怡。
她衣服有些凌亂,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臉上都是淚痕。
“景聲哥!”
看到陸景聲過來,盛怡快步迎了上去。
“嗯。”
在來的路上,陸景聲就已經了解了大致情況。
他安排的那幾位醫生現在都進了搶救室。
醫生跟他實話實說了,盛豐的情況很嚴重,并不容樂觀。
陸景聲心里其實也有數。
盛豐的身體狀況本來就糟糕,平時多活一天都是賺一天,隨時都有可能離開。
現在突然發病,恐怕是兇多吉少。
這也是他剛才會那么著急的原因。
“明明今天早上還好好的,說中午想吃蒸雞蛋……”盛怡哽咽著說道,“結果我中午去叫他,就發現他暈倒在房間里了,現在該怎么辦……”
陸景聲嘆了口氣,也只能安慰著她:“別擔心,我聯系的幾位醫生都是這方面的專家,一定會沒事的。”
陸景聲的助理扶著盛怡在搶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下,給她拿了擦眼淚的紙巾,又倒了杯溫水。
“盛小姐,你緩一緩,喝口水吧。現在著急也沒用,我們只能相信醫生。你得保重好身體,等老人家平安出來,他才能安心養病。”
盛怡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你們……”
幾人沉默地坐在搶救室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說話。
周圍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搶救室的燈一直亮著,像顆懸在心頭上的石頭,遲遲沒有落下。
幾人的神情都十分凝重。
過了大概兩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終于打開。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
陸景聲和盛怡連忙站起身走上前。
“醫生,我老師怎么樣了?”
“醫生,我爺爺怎么樣了?”
醫生看著他們,回答道:“病人送來得還算及時,暫時脫離危險了,但情況還是不太樂觀,需要轉到重癥監護室觀察七十二小時。
老人家現在年紀這么大,你們家屬要有心理準備,后續可能會出現一些并發癥,嚴重的話……”
醫生將具體的情況都告訴他們。
等到醫生交代完之后。
陸景聲跟助理安排著后續的事情。
“你讓人帶些生活用品和干凈的衣服過來,再馬上聯系兩個護工,讓他們好好守著。”
他看著滿臉哀傷的盛怡。
“你先去照顧盛爺爺。其他的事情,我會安排人處理好。醫藥費也不用擔心,我來負責。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隨時聯系我。”
盛怡哽咽著點點頭,眼里滿是感謝。
“謝謝你,景聲哥。今天麻煩你了……”
“沒事。”
陸景聲安排助理留下,自己先行離開。
*
晚上十一點。
風帶著深夜的涼意,卷起路邊落葉打著旋兒。
陸景聲把車停在江家別墅門外的樹下。
他猛地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開到了這里。
除了盛豐,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只有江辭晚,下意識就想著過來。
陸景聲望著二樓亮著的窗戶。
想了想,他拿出手機,給江辭晚發了微信消息。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疲憊的臉。
【晚安。】
他什么事都沒有提,只是如同往常一樣,發了句晚安。
時間這么晚,他也不想打擾她休息。
樓上的江辭晚正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
看到這條消息后,她幾乎是彈坐起來。
也是奇怪,心里好像感應到什么,她立馬翻身下床跑到窗戶邊。
果然,別墅的院子外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江辭晚直覺陸景聲現在心里很難過。
她也來不及多想,穿上鞋子就往樓下跑。
出了門。
冷風讓她打了個寒顫,但還是沒有放慢腳步。
陸景聲正準備點煙,車窗突然被人敲響。
他抬頭,呼吸猛地一滯。
江辭晚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車外,頭發有些亂,但眼睛在夜色里亮得驚人。
他慌忙推開車門,不等她說話就伸手將人撈進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她身上帶著涼意,陸景聲脫下西裝外套將她裹緊,皺著眉問:“怎么穿著睡衣就下來了?要是著涼了怎么辦?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
“我就是知道!”江辭晚確實有些冷,把臉埋進他懷里取暖,“是你自己笨,還以為別人和你一樣笨。我剛剛立馬就猜到你過來了,聰明吧?”
她的語氣帶著點小得意,毫不客氣地夸著自己聰明。
江辭晚又問:“你現在是不是不開心?”
陸景聲沒說話。
只是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懷里抱著的人香香軟軟的,像個小太陽一樣靠在自己身上。
他一整天以來積壓的疲憊和焦慮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陸景聲抬起她的下巴,帶著薄繭的拇指摸了摸她的唇瓣,低頭就吻了下去。
他們這些天已經親過好幾次。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江辭晚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仰頭回應著他。
兩人抱著,吻得很是動情。
唇舌交纏間,恨不得和彼此融為一體。
這模樣,倒是像極了在熱戀中的小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