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無咎指尖剛觸到夫人鬢角的銀簪,忽然渾身汗毛倒豎——方才還帶著淡淡藥味的呼吸,此刻竟詭異地沒了聲息。
他瞳孔驟縮,這才驚覺懷中的“夫人”脖頸處沒有半絲脈搏跳動,連被元明制住時的那聲悶哼,都像提前算好的戲碼。
“不對勁!”他剛喊出半句,眼前人影突然扭曲——夫人的面容在靈力波動中如鏡面碎裂,露出底下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右耳后三枚梅花形胎記赫然是“千機翁”的獨門標記。
陸承鈞瞳孔里映著對方揮來的掌心,那熟悉的“七絕掌”掌紋正泛著青黑色幽光,比十年前在亂葬崗見到時,壓迫感更強了,這是半步武圣釋放出來的威壓。
千機翁的掌風裹著刺骨寒氣,看似攻向陸承鈞,指尖卻暗藏三道細如發絲的符線——他算準了趙成明的“雷火符箓”需要鎖定氣機,故意用威壓逼退夜無咎,讓陸承鈞成為唯一目標。
“承鈞啊,當年你替那女人擋刀時,可曾想過今日?”他嗓音里帶著病態的笑意,掌緣擦過陸承鈞肩頭,后者胸前立刻綻開蛛網般的青痕,“當年若不是主人說你氣數未盡,不準我下手,你早已經死了。這掌叫‘七日奪魂’,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
夜無咎的魔修靈覺終于捕捉到異常——所謂“夫人”的體溫,從始至終都是涼的。他想祭出靈力阻攔,卻見千機翁周身泛起淡淡銀藍光暈,正是趙成明布下的“空間屏障殘紋”在作祟——對方早借著探監時機,將符紋融入夫人衣料,此刻屏障殘力竟成了干擾靈覺的幌子。
趙成明指尖的雷火符剛凝到第三道紋路,千機翁已如殘影般掠向鐵窗。他回頭時眼底閃過忌憚,袖口甩出三枚“爆靈符”炸碎地面,趁亂在空氣中畫下“風隱紋”——半步武圣的身法本就快如閃電,何況他清楚地境符箓師催發殺招需時,只要拉開距離,“武圣境以下螻蟻”的設定便困不住他。
陸承鈞捂著胸口跪倒,鮮血滴在千機翁遺落的銀簪上,竟映出簪頭刻著的“千機閣”暗紋——十年前那場刺殺案的碎片突然在腦海里拼湊,原來當年自己替夫人擋下的致命一掌,早為今日的“借尸還魂”埋下伏筆。
夜無咎扶住他顫抖的肩,指尖劃過他胸前的青痕,嗅到一絲混雜著符箓氣息的毒霧——那是千機翁用“七絕掌”糅合“滯靈符粉”的陰毒殺招,既斷了生機,又封了經脈。
“他怕的不是我們,是地境符箓的全力一擊。”
趙成明盯著鐵窗外消散的靈力波動,掌心還凝著未完成的雷火符,“半步武圣終究沒到武圣境,方才若我舍棄屏障全力催符,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忽然蹲下身,拾起千機翁逃跑時蹭落的袖口碎片,發現布料夾層里縫著半張殘缺的“破靈符”——原來對方早有準備,卻仍在最后時刻選擇退走,印證了“武圣境以下在符箓境地境面前有死劫”的傳言。
牢房里的血腥氣混著符箓殘光漸漸消散,陸承鈞吐了一口悶血后便暈厥過去,指尖仍緊緊摳著地面——那是暈厥后,神經仍在發疼的本能反應。足見千機翁對他的恨有多深,哪怕要他死,也不肯一掌了結,偏要讓他在慘無人道的劇痛中慢慢煎熬。
夜無咎望著他泛白的臉色,忽然想起方才千機翁打中陸承鈞后那句話:“當年若不是主人說你氣數未盡,不準我下手,你早已經死了……”
這短短一句,卻像把鉤子,將十年前的舊怨與今日的絕殺,死死纏在了“七日之限”的倒計時上。
此刻的天牢外,烏云正悄悄遮住月光。趙成明掏出懷中的“地境治愈符”,卻發現符紋在陸承鈞胸前的青痕前微微震顫——尋常傷勢可愈,可這糅合了武道殺招與符箓毒力的“七絕掌”,分明是千機翁專為克制他的符箓術所創。
趙明成忽然抬頭望向千機翁逃離的方向,鷹眼在夜色中銳利一閃:“武圣境下的攻擊,居然能克制我的‘地境治愈符’?這怕是我師伯燼霄子的手筆,看來千機翁果然和他勾搭上了。”
“燼霄子”原名“嬴昭臨”,三字落在東郡王朝的殘卷里,本是太初殿匾額上“昭臨萬邦”的摘字——作為前朝東郡皇室旁支嫡子,他從未見過宮墻柳色里的玉蟬紋車輦,也未摸過太液池畔刻著東郡古篆的符箓碑。
王朝覆滅時,他鼻祖(十世祖)的母親將半枚殘損玉蟬塞進天祖父掌心:“兒啊,記住——玉蟬不蛻,東郡不亡。” 從此,“東郡王朝”四個字成了鼻祖一脈的執念,此后幾代人皆死于謀反。
直到他父親這一代,家族才勉強安定下來。不知是命運歸屬,還是命運作弄,到了他這一代,“昭臨”二字早已不是光明普照的仁君夢,而是困于劫燼之中、妄圖以符箓禁術“臨世復辟”的瘋魔。
二十年前,“燼霄子”決定起于投秦王前夜,那日他在破廟焚盡最后一本東郡正統符箓經,看著灰燼飄向霄漢,忽然笑出聲——正統道統隨王朝化燼,那就讓新的“燼火”燒穿云霄。
袖口那圈焦黑符紋,是當年為護皇室秘卷,被敵國符師的“雷火劫”灼出的疤,如今卻成了“燼霄子”最顯眼的符號:用禁術攝魂箓屠霧隱村時,魂火燃成的燼色,竟與童年見過的宮墻朱漆,詭異地重合。
“燼霄子”與千機翁他們相識在秦王暗樁的酒肆里,當千機翁彼時剛帶著晉王殘部逃出亂軍,指尖還沾著未擦凈的“晉”字火紋血漬——這位曾靠“千機變”聞名的狡猾首領,如今最缺的是能護他在秦王麾下站穩腳跟的“護身符”。
而燼霄子隔著竹簾,看見他腰間晃蕩的青銅傀儡樞機,忽然想起符淵觀秘典里“機括與符箓共生”的禁術篇章——那是能讓傀儡同時兼具機關殺傷力與符箓操控力的邪門法子,正合秦王“暗中培養死士”的需求。
“千機翁可知,東郡玉蟬紋下的符印,能讓你的死士成了傀儡刀槍不入?”
燼霄子推過一杯浸著符紙的酒,杯底沉著半枚與千機翁腰間樞機嚴絲合縫的玉蟬殘片——那是他暗中搜集的晉王舊部信物,早算準了對方“投誠需納投名狀”的困境。
千機翁指尖碾過殘片邊緣的符箓刻痕,忽然笑了:“當年晉王說我‘機關算盡太聰明’,如今看來,真正會算的,是你們這些把血脈執念縫進符紋里的符箓境修士。”
那場交易在酒氣與符光里落定:燼霄子以東郡禁術“魂火固甲符”為餌,換千機翁麾下“善用機關傀儡的東南死士”。
千機翁則將晉王私藏的“玄鐵機括圖”交給對方,助其改良攝魂箓的操控載體。
兩人誰也沒提“各懷鬼胎”——燼霄子清楚,千機翁留著晉王舊部的暗紋標記,不過是給自己留條退路;千機翁也明白,燼霄子袖口的玉蟬紋,終究是比秦王更重的執念。
不過,雙方都不知道,晉王不但沒有死,而是還扮成謀士投靠秦王麾下來了。
后來在天牢外,千機翁被趙成明的雷火符逼退時,掌心攥著的“空間屏障符箓”忽然發燙——那是燼霄子半月前塞給他的“保命符”,符角暗紋里藏著極小的“嬴”字篆體,此刻在火光中泛著暗紅,像極了當年酒肆里,燼霄子遞來的那杯“染著符毒的交心酒”。
原來從相識那天起,所謂“投靠秦王的客卿與降將”,不過是兩根困在劫燼里的稻草,互相纏著往上爬,卻都在對方身上,藏了根隨時能扎進后背的“符紋毒刺”。
如今趙明成看著千機翁遺落的玉蟬殘片,指尖劃過殘片背面的“燼”字刻痕——那是燼霄子為千機翁量身定制的“符箓印記”,美其名曰“護佑”,實則是用東郡血契秘法種下的“控制符”。
就像當年東郡皇室用玉蟬紋籠絡朝臣,此刻的“燼霄子”,不過是把前朝權術,換成了符箓禁術的包裝,在秦王的棋盤上,繼續下著一場“以燼為棋,妄圖復臨”的大棋。
直到此刻,千機翁癱倒在地上也不知道,他藏在袖口的“保命符箓”里,混著燼霄子偷偷嵌入的“奪魂微符”,從而達到殺人滅口的效果——那些看似為了“增強殺傷力”的符紋,其實是為了在他逃離后,讓“晉王舊部的殺手”,永遠背著重傷陸承鈞的罪名,斷了他回頭投靠其他勢力的路。
與虎謀皮,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有的只是“用對方的剩余價值,來縫補自己的裂痕”——就像燼霄子掌心的玉蟬殘片,缺角處永遠留著能插進別人傷口的尖刺,卻再也拼不回當年完整的月光。
燼霄子從未如此無奈——他算準千機翁會取陸承鈞性命,卻沒料到對方因積怨頗深,竟舍棄致命殺招,改用“七絕掌”慢慢折磨;更令他震驚的是,這世上竟真有人能破他“符箓境”天境一階所布的“奪魂微符”。
正當千機翁以為必死無疑時,一道黑影驟然閃現。那人隨手一揮,燼霄子布下的“奪魂微符”頃刻間隨風消散。“主人要見你,跟我走吧!”
千機翁瞳孔猛地收縮——來者竟是黑淵,早在三百多年前便聲名赫赫,曾為比東郡王朝還早出現六百多年的朝代:天都王朝四大武圣之一,如今已修至修仙者遙不可及的圣人境。
而黑淵口中的“主人”,更令千機翁不寒而栗。當年他被陸承鈞用毒酒毒死,拋尸萬葬崗,正是此人將他救下。不僅賜予他新生,還傳他畢生修為與謀略 。
“怎么可能!我的「奪魂微符」居然被破了,即使是「符箓境」天境大圓滿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破除,難道這人族武道領域真有修仙強者存在……”燼霄子盯著消散的符光,聲音發顫。
正沉浸在算計得逞喜悅中的他,手中的玉蟬殘片突然“咔嚓”碎裂。燼霄子臉色驟變,急忙掐指推演,卦象卻如亂麻。他難以置信地發現,千機翁在瀕死之際竟被神秘力量救走,且自己引以為傲的“奪魂微符”被瞬間瓦解。他再清楚不過,哪怕是“符箓境”天境大圓滿,破解此符至少也需半個時辰,時間上根本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