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體育總監辦公室。

昏黃的燈光照映著老人微禿的頭頂。

晶瑩剔透的煙灰缸，邊緣卡著半截煙，長長的白色煙灰搖搖欲墜。

電視機播報著羅馬的首發陣容。

“門將：斯特克倫堡。”

“后衛：海因策、克亞爾、阿萊安德羅。”

“中場：皮亞尼奇、德羅西、托蒂、塔代伊。”

“前鋒：博揚、高啟、拉梅拉。”

小助理正襟危坐，不敢插嘴。

本賽季，羅馬面臨最艱難的一戰。

尤文圖斯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

都靈，阿爾卑球場。

四面看臺呼聲如潮。

伴隨著主裁判的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這場南北對決的收視率很高。”

“高啟能不能撼動斑馬軍團這條世界級防線？”

“羅馬的壓迫很瘋狂。”

“他們想要讓比賽節奏快起來，皮爾洛不讓你快！”

中圈附近。

皮爾洛迎向斑馬前鋒的回傳。

拉梅拉貼身逼搶。

啪。

皮爾洛看起來沒睡醒。

動作隨意。

側身狀態下，右腳迎球輕輕一停。

云淡風輕。

足球恰好從拉梅拉的身側滾過去。

阿根廷小將回過神，轉身看到：皮爾洛一個緩慢的空踩假動作，讓博揚的上搶撲了一個空。

“動作很慢。”

“擺脫節奏控制得太好了。”

“馬佐尼自傳中寫到過：皮爾洛少年時期，師承巴喬。”

“縱向分球很合理。”

“再接球。”

“慢慢梳理。”

羅馬的前場壓迫網漸漸慢了下來。

快不起來。

節奏的主動權掌握在尤文圖斯的手中。

“能讓比賽慢下來，讓全隊跟著自己節奏來踢的中場，可稱大師。”

“能讓比賽慢下來，自己節奏跟全隊‘共同呼吸’的中場，是哈維、是皮爾洛。”

...

場邊。

恩里克焦急得來回踱步。

壓迫感。

尤文圖斯帶來的壓迫感太強了。

光頭伊萬在場邊激動地比劃手勢，指揮防線，讓球員們要保護好縱向空間。

恨不得年輕十幾歲，自己上去踢。

作為第二代拉瑪西亞四號位，伊萬深知對手的可怕。

斑馬軍團的自主進攻階段，不僅僅是空間層面的牽制拉扯，對時間軸控制也掌握得爐火純青。

...

“慢！”

“快！”

“整體節奏的變化！“

“來了！”

“尤文圖斯在吸引羅馬防守重心向右傾斜的瞬間，把球交給了皮爾洛！”

“大師級的視野。”

“宛若藝術品的轉移長傳！”

掌聲雷動。

足球的軌跡，如同一條不斷延伸展開的緞帶。

精準墜向羅馬大禁區外，左側的“最薄弱地帶”。

妙至毫巔的傳球！

落地后。

足球竟然在原地一彈，技驚四座！

那么遠的傳球，落地后彈起竟然沒有發生任何偏移？

...

“這種長傳，看一場少一場啊。”

“皮耶羅！”

“打門！”

阿爾卑球場安靜了不少，仿佛要沉默下來蓄力，準備在下一刻爆發出歡呼。

37歲的斑馬王子，在自己的成名區域，做出了起腳射門的姿態。

黑白條紋的10號球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皮耶羅區域。

足壇專用領域詞匯。

足球因果律武器。

指的是：巔峰皮耶羅出現在大禁區左側附近，可以隨意用任何方式破門！

啪！

右腳掛遠角打弧線！

“這...”

“踢疵了。”

“遺憾啊。”

阿爾卑球場頓時被嘆息聲所籠罩。

皮耶羅郁悶地掀起球衣，蓋住自己的臉。

場邊的孔蒂，彎下腰捶打草皮。

...

指揮區。

恩里克和伊萬長舒一口氣，實在是太驚險了。

兩人手中的礦泉水瓶，都被緊張得捏得凹下去。

“不要慌，尤文圖斯在打勢均力敵的對手...會漸漸讓出控球權，不會這樣持續進攻。”

“頭兒，我感覺尤文圖斯沒有把我們當勢均力敵的對手。”

“嗯...”

...

遙遠的東方國度。

許許多多球迷坐在電視機前，觀看這場亞平寧的南北對決。

他們可能不在乎羅馬，不在乎尤文圖斯。

不是羅馬VS尤文圖斯。

而是：高啟VS新手村大魔王！

...

阿爾卑球場。

高啟在中圈附近迎向克亞爾的傳球。

停球瞬間。

一個強壯的身影撞了過來。

“比達爾！”

“標志的莫西干發型，標志的肌肉爆炸！”

“這位智利悍將太粗壯了！”

咚！

高啟感覺后背被一頭野牛撞上。

‘霸體’天賦加上‘左右開弓’被動，竟然有點扛不住。

比達爾感覺肩膀撞上了一頭野牛。

借助沖勢的頂級體魄、頂級力量，竟然搶不下球？

...

羅馬小將踉蹌兩步，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前傾。

智利猛男站立不穩，來不及繼續銜接搶斷動作。

最原始的激烈肉搏場面，讓現場數萬名球迷的多巴胺瘋狂分泌。

兩個人的體質都很耐操！

多碰幾下啊！

...

高啟在第二次對抗前。

憑借球感的加持，左腳把球輕輕往回傳給隊友，自己再轉身往前沖。

他試圖壓住尤文圖斯的后衛線，讓中前場隊友擁有更寬松的組織空間、出球空間。

壓！

自己必須壓上去！

尤文圖斯三中衛體系下，基耶利尼頂在了后腰位置。

擺脫亞平寧傳統的防守結構。

...

足球往回滾，滾到了皮亞尼奇的腳下。

“不要著急傳！”

“導一下，再導一下，想想怎么破解尤文圖斯后場的縱向層次防守。”

“哎呀。”

“你這個皮爾洛接班人能想到，皮爾洛本尊也能想到啊！”

足球兜出曼妙弧線，旋向右路的拉梅拉。

后者停下球。

開始靈活的盤帶表演。

連續假動作。

沒有用。

靈巧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不值得一提！

啪！

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基耶利尼，身體極為強壯。

完成搶斷的同時，也把阿根廷天才掀翻。

“霸道！”

“孔蒂的力量型建隊思路！”

“三中衛體系下的基耶利尼，踢得更像一名邊后腰。”

“完全脫離博努奇和巴爾扎利的平行防線。”

“上搶范圍...好大。”

“注意看啊，馬爾基西奧這名中場，退回去補后衛線，跟著高啟。”

“尤文圖斯的中后場輪轉，真的讓進攻方感到無力。”

“嘿嘿嘿，最后面還有一個布馮呢。”

怪不得32輪意甲聯賽只丟了十八個球。

...

足球再次來到了皮爾洛的腳下。

前壓的羅馬陣型，來不及回撤落位。

意大利中場大師，最擅長在轉換進攻階段選擇進攻方向。

馬佐尼在自傳中寫到過：巴喬和皮爾洛很討厭隊友‘大喊大叫’指揮自己，他們認為‘大喊大叫’的效果是幫助對手，擾亂自己；再往后，布雷西亞的隊友們也不再‘大喊大叫’，因為沒有人覺得自己的意識、思路、大局觀比得上巴喬和皮爾洛；

呯！

一道致命利刃，自尤文圖斯半場捅出，穿透了羅馬高位防線。

加重長傳！

“太殘忍了。”

“機會！”

“單刀！”

...

37歲的皮耶羅，速度遠不如年輕時。

但他對啟動時機的把握，沒有被歲月帶走。

幾乎是皮爾洛策動長傳進攻的觸球瞬間。

斑馬王子沖過了羅馬的高位防線。

領下放緩速度的長傳球時。

他已經出現在了羅馬半場的左肋部。

左腳向前調整一步。

微曲支撐。

右腿后擺。

腳內側搓射！

呯！

足球離地而起，在羅馬大禁區上空勾勒出一道彩虹。

美麗且致命的彩虹。

讓人感到無比絕望。

門將-斯特克倫堡，剎那間如墜深淵。

他縱身飛撲。

紫色的手套，伸展到了極限。

夠不著！

隨著羅馬球網的抖動，整座阿爾卑球場爆發出了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1:0！！！

皮耶羅雙膝跪地，眼眶通紅。

“皮耶羅區域！”

“都靈彩虹！”

“傳奇老將的告別演出。”

“下個賽季，尤文圖斯從此見不到斑馬王子的身影。”

“電視機前的尤文圖斯球迷，你們的青春結束了嗎？”

...

直播間。

彈幕紛飛。

-【牛逼！】

-【雖然很討厭皮耶羅，但是...】

-【羅馬這場比賽想要逆轉很難，尤文圖斯對整個意甲的壓制太強，孔蒂的先手布局，中后場的鋼鐵防線。】

-【太肉了，打不動。】

-【斑馬軍團的物理護甲和魔法抗性拉滿了，來點真實傷害啊，高啟！】

-【勝敗乃兵家常事。】

-【年輕人不能太順，聯賽七連勝了。】

-【羅馬隊史紀錄是十一連勝，還遠著呢。】

...

指揮區。

孔蒂舉起雙拳，大聲咆哮。

夸張的表情，散發著癲狂的氣質。

只要領先一球，尤文圖斯的中后場防守結構，會將羅馬徹底按死，沒有翻身的機會。

終結點？

博揚和拉梅拉插不進來。

托蒂老了。

高啟的終結手段單一。

德羅西和皮亞尼奇的遠射...不對，他們根本沒有遠射起腳的機會。

另一側。

恩里克恍若失神，愣在原地。

太難了。

以他豐富的戰斗經驗來看...這場比賽太難了。

伊萬連忙提醒：“別愣著啊，我們又不是沒輸過慘案！場上的小伙子們還在拼呢！”

教練組成員們站在場邊，靜靜望著從網窩撿起足球往回跑的高啟。

恩里克晃晃腦袋，重新煥發自信。

金剛斗牛士。

從來不會輕言放棄。

“接下來怎么打？”

“尤文圖斯在兩線之間凍結了高這個戰術支點，他沒辦法幫助隊友創造空間，但是...隊友應該幫他創造空間！”

“來吧！”

“調整！”

...

時間流逝。

羅馬耐心地策動攻勢，尤文圖斯穩若高山。

場面逐漸沉悶。

阿爾卑球迷習慣了這一幕，歡呼聲漸息。

大局已定。

90分鐘后，斑馬軍團又會取得1:0的勝績。

“高啟不停地橫向跑動。”

“很難擺脫比達爾和基耶利尼啊。”

“哎喲！”

“他終于帶開了尤文圖斯的第一道攔截線！”

“皮亞尼奇的直塞，找到最前端的托蒂！”

...

托蒂心里苦啊。

36歲的狼王，接球瞬間，就遭到了鋼鐵防線的包圍。

如果年輕十歲，自己還能用身體扛、用腳下技術閃轉騰挪出轉身打門的空間。

經歷一頓“胖揍”后。

他艱難把球分給了左路的博揚。

線路平穩。

力道適中。

...

博揚不敢突。

突怕了。

一腳觸球，回做給到插上的海因策。

海因策很想起腳傳中...但是，哪怕在他的巔峰期，傳中技術也就及格線往上一點的水平。

橫敲。

做給德羅西！

“連續的地面傳遞！”

“羅馬整個陣型壓過了尤文圖斯的半場！”

“后場空了，千萬不能丟球啊！”

“對。”

“把球傳給托蒂，托蒂拿球最穩！”

...

托蒂跑到了對手的大禁區右側。

接球。

吸引防守。

再回做給到插上的皮亞尼奇。

“狼王被擠倒了！”

“主裁判示意沒有問題！”

“漂亮！”

“皮亞尼奇的斜傳，找到了大禁區外左側的高啟！”

“高啟跑位太好，捕捉到尤文圖斯防線的最弱側！”

“羅馬一連串的傳遞，似乎就是在等高啟！”

...

皮爾洛接班人能想到的線路。

皮爾洛也想到了。

他及時填補“防線空位”。

紅黃和黑白條紋的相遇。

沒有預想中的身體接觸。

啪！

高啟的動作很標準。

讓場邊的伊萬回憶起了他這段時間的射門訓練。

左腳扣球。

扣出射門角度。

右腳后擺。

腳內側搓射！

呯！

足球離地而起，在尤文圖斯大禁區上空勾勒出一道彩虹。

“哇！”

“彩虹又見彩虹！”

“布馮遭遇到了考驗！”

...

布馮很冷靜。

每個時期，不同球迷心目中都有一個“世一門”。

但是，“世二門”永遠是意大利門神-布馮！

沒有夸張的撲救姿態。

沒有個人色彩濃郁的招牌封堵特技。

沒有弱點。

呯！

教科書式的標準拳擊動作，白金色手套堪堪擋出了高啟的搓射弧線！

阿爾卑球場的南看臺，極端球迷們爆發出巨大的噓聲。

...

羅馬教練組絕望地抱頭。

恩里克雙膝跪地。

伊萬悵然若失。

“差一點點。”

“弧度就差一點點。”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攻破尤文圖斯的球門嗎？”

解說員的語氣有些無力。

一如紅狼面對鋼鐵防線時感到的無力。

...

“危機沒有解除！”

“足球被擋在了立柱上！”

“反彈！”

“托蒂！”

托蒂沒機會射門，他在大禁區右側卸球，目之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白長襪。

腳后跟把球回傳出禁區外。

皮亞尼奇準備重新組織二次進攻。

組織個屁啊。

德羅西又憋不住了。

接球。

起球。

再找大禁區左側的高啟！

就這個終結點最有威脅！

...

皮爾洛沒想到德羅西那么直接。

不過，馬爾基西奧這次貼住了高啟。

起不了。

華國小將沒機會起腳！

...

不知道為什么。

高啟一邊調整步伐，一邊迎向下墜中的足球。

他忽然聞到了腳下泥土和黑麥草夾雜的味道，聽到了南看臺的噓聲。

熟悉的噓聲。

久違的噓聲。

時間仿佛放慢了無數倍。

視野中，驟然浮現出一個身披黑白10號球衣的馬尾辮虛影。

領球。

空踩。

每一個動作銜接，馬尾辮虛影愈發清晰。

復雜的情緒，愈發強烈。

喜悅。

自豪。

憤怒。

不甘。

遺憾。

那是巴喬在黑白歲月的縮影。

...

高啟右腳外腳背撥球，擺脫馬爾西基奧。

剎那間。

他與馬尾辮虛影完全重合在一起。

“優雅！”

“射門的角度出來了！”

緊接著。

又一個年輕的黑白10號虛影浮現：皮耶羅。

身體后仰。

擺臂。

小幅度起腳。

內腳背搓射。

這一刻，阿爾卑球場的數萬名球迷怔怔出神。

呯！

一聲響徹夜空的爆鳴，拉回了所有的思緒。

彩虹！

真正的都靈彩虹！

...

足球離地而起。

宛若一道美麗的彩虹，照亮了阿爾卑的黑夜。

呼嘯著。

旋轉著。

高高升起，越過了堅不可摧的鋼鐵防線。

猛烈下墜，扯碎了南看臺的驕傲。

布馮感受到了無力與絕望，他拼盡全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球網被掀起。

1:1！！！

...

高啟渾身被抽空。

他踉蹌兩步。

看著并肩而立的兩代斑馬10號傳奇虛影，被阿爾卑的夜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