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從隔壁作坊歸家,迎面正好碰上踱步而來的鄭大夫。
鄭大夫見到徒兒,立時,頓住腳步,同他招招手道:“阿芷,可忙完了?”
宋芷快走兩步上前,點點頭道:“這兩日忙著羊毛作坊中的事,也沒能好好去師父您那上課!如今事情理順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能去您那報到!”
鄭大夫擺擺手,"基礎的藥理、草藥知識,為師都已經傳授給你了。”
“要想在醫術上更進一步,關鍵還是要多實踐、多接觸病患,慢慢積累看診經驗。"
他舉起手中那本邊角已經磨損的手札,繼續道:"今天來找你,就是想把我這些年行醫的心得體會交給你。希望這些案例對你有所幫助。"
宋芷望著那本顯然被反復翻閱的手札,知道這凝聚著師父畢生的心血。她沒有客套,鄭重地雙手接過:"多謝師父。徒兒抄錄完便還給您!”
鄭大夫捋著胡須,笑瞇瞇的道:"不急,你慢慢研讀。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標注出來,隨時來問我。"
“是,師父,徒兒謹記。”
看著這個機敏、聰慧的小徒弟,鄭大夫滿意的點點頭:"好了,你忙你的吧,為師先回去了。"
宋芷忽的想起什么,開口將人叫住:"對了師父,這些日子太忙,有件事一直沒來得及問。聽慧姐姐說,師兄準備去醫館坐堂?"
鄭大夫轉過身來,點點頭:"是有這個打算。他都近而立之年的人了,總不能像我這樣整天侍弄草藥,過這種散漫的生活吧!”
“讓他種地,那更是不可能,沒的糟蹋了莊稼。思來想去也只有去醫館做坐堂大夫了,也最合適他。"
宋芷沉思片刻后,提議道:"以師兄的醫術,坐堂自然沒問題。”
“不過我覺得與其在別人鋪里受約束,不知給師兄開個醫館!"
這個想法冒出來后,宋芷越想越覺此法可行,她仔細同師父分析,"一來師兄在草原待了幾年,性子灑脫不羈,恐怕受不了拘束。再者說..."
宋芷露出俏皮的笑容,"我這個做師妹的,也不愿師兄被人管束。”
“索性不如直接開個醫館,這樣師父,與師兄都能運用所學治病救人,豈不美哉?”
開醫館一事,鄭大夫如何沒有想過,只是他們是逃難過來的,身上所帶的銀錢本就不多。
后來在此置家已花費了大半,這些年鄭大夫雖然在幫街坊四鄰看診,但貼出的錢怕是要比他真正收到錢都多。
再加上孫女年前結婚,他們也貼補了孫女不少的嫁妝銀。
現在家里的銀錢加起來不會超過五十兩。
這開醫館,可不比旁的,不光需要尋鋪面、打貨柜,藥材采購也是一項大頭。
他手中的銀錢,怕是城中一間像樣的店面都租不下來,和談開醫館了!
宋芷似乎是看出了師父的顧慮,她樂呵呵的道:“師父可是擔心銀錢不湊手?”
“這您不必擔心,您和師兄只需去尋鋪面,前期的投入我來出。”
鄭大夫是知曉這個小徒弟的性子,加之兩人的話已然說到了這兒,而顯然自己開醫館,肯定要比兒子去坐堂的這一選擇更明智。
他不好因為自己的面子,又拒絕徒兒的好意,又讓兒子過的不如意。
他沉默半響后,開口,“這樣吧,我回去先同你師兄商量一下,先聽聽他的意思。”
“若是他也是更側重于開醫館,那咱們便開醫館,只是這鋪子須得有你一半,就當做你對我們父子的投資!”
“哪能上來就要一半的利,我不過是前期投入,真正讓醫館長久經營下去的可是師父、與師兄。”
“您難道想要我們師兄妹,將來在這事兒上產生分歧。”
鄭大夫眉毛一豎,吹胡子道:“他敢!”
宋芷看著小老頭假裝慍怒的模樣,有些好笑,“這樣吧,在醫館開設的前五年,我只收三成利,之后醫館的盈利便與我無關系。”
“畢竟醫館真正的經營者是師兄,將來醫館壯大、發展也是師兄的功勞,我再分一半利,于情于理都不合適。”
鄭大夫是知曉這孩子仁義的,待看她這般用心的對待自己,對待自己的家人,只覺心中熨帖不已。
他沒有拒絕,卻也沒有應下,只背著手道:“這醫館將來也是你師兄打理,我總先問過他的意思。”
宋芷想想也是,于是先回家放好了手札,又跟著師父回了家里。
宋芷跟在師父身后踏進院門,一眼便就見到了正站在藥架前神色專注翻曬草藥的師兄。
對方正低頭神色認真的整理著草藥,并未第一時間察覺進門的兩人。
鄭大夫輕咳一聲:"懷明,過來一下,有事要和你商量。"
聞言,鄭懷明這才抬眸看了一眼來人,見來人是師妹,他先是招呼了一聲,而后將手中的草藥放入竹篩,拍了拍手上的藥屑,跟在兩人身后進了堂屋。
這時王氏端著茶點進來,熱情地招呼宋芷用些點心。
待眾人坐定,鄭懷明先給對方斟了杯熱茶,這才問詢問起來。
鄭大夫便將宋芷的提議詳細說了一遍,末了補充道:"為父年紀大了,開醫館終究要你來打理。你仔細想想,看如何抉擇。"
鄭懷明被困在草原幾年,性子雖收斂不少,但骨子里卻是不愿再受束縛、向往自在。
他沒怎么猶豫,便選了宋芷的提議,不過在分成上卻堅持己見:"師妹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分成必須五五開,且五年內須得彌補上你當初投入的銀錢,若是彌補不上,就繼續分成,直到不足為止!"
他目光堅定的看著宋芷,態度堅持,"做師兄的,豈能讓師妹吃虧?"
他對他爹,對自己的秉性還是很了解的,他也怕師妹給他投資的醫館,并不能在幾年時間內賺到足以彌補師妹的投資款,這才有了此條款。
宋芷一聽,便明白了師兄的意思,他與師父一樣,不會在明知對方能救的情況下,只因為暫時拿不出銀錢,而選擇袖手旁觀。
最典型的例子,他家小弟不就是嘛?
能欠了三年的藥費,還愿意繼續幫忙看診,師兄會由此擔憂,她也能明白其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