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秒過去了。

兩秒，三秒……

王希的笑容逐漸僵硬。

他摁在自己遺像上的「五雷符」依舊毫無反應(yīng)，似是根本沒有感知到所謂邪祟的存在。

“？！”

王希一驚。

他迅速抽手，轉(zhuǎn)而高抬八卦鏡，手拎桃木劍，如道士步罡踏斗——鏡面照著黃包車，手中桃木劍快如閃電，往前刺去，咻一聲正中遺像。

叮！

咔嚓！

遺像玻璃碎裂，令他那張詭譎的笑臉崩解錯位，顯得更為瘆人。

一陣陰風(fēng)刮過，王希只覺脊背發(fā)涼。

沒反應(yīng)！

還是沒反應(yīng)！

三件貨真價實的法器，在此刻就像失靈了一樣，與擺設(shè)無異。

那種心底發(fā)毛的感覺再次涌現(xiàn)。

王希閃身后撤，相隔數(shù)米站定。

是這邪祟太兇猛？

還是說，根本就不是自己認(rèn)知中的邪祟，專業(yè)不對口，法器才毫無用處？

他不知道。

見狀，王希果斷放棄用法器驅(qū)邪，轉(zhuǎn)而展臂甩手。

《抱樸子》有言：凡諸精魅、山魈，見烈火則消形……以真火焚符可驅(qū)百鬼。

不論古今中外，都有火克邪的說法。

熊！

只見他手上燃起棕紅火焰，臂膀如桿，拳似筆頭，蘸火之墨，提按落下。

——「山河一筆」「焦土之主」

一拳兩掌！正氣凜然！

似行書三點水，一氣呵成！

嘭嘭嘭??！

熾熱的棕紅火焰以拳掌爆燃，霎時間，遺像、花圈和燈籠統(tǒng)統(tǒng)粉碎，在大火中灰飛煙滅。連那輛破舊黃包車，也熔煉成一團(tuán)焦黑鐵疙瘩。

可還不等王希暗松口氣，眨眼工夫，面前一切又恢復(fù)如初——如時光倒流般，連那碎裂的遺像也完好無損。

屬于他自己的那張臉噙著笑，目視前方，似是在盯著他看。

“……”

王希先是一怔，旋即深吸口氣。

這究竟怎么回事？

手段盡出，仍徒勞無功！

叮鈴——

倏地，一陣刺耳的鈴鐺聲響起。

王希如夢初醒。

他猛回頭循聲看去。

只見身后停著一輛黃包車，皮膚黝黑的人力車夫用脖頸上的汗巾擦臉，表情緊張不安，略帶口音道：

“對勿起對勿起，老爺儂行行好，讓下阿拉格部破車子?！?/p>

在黃包車上，還坐著一位穿絲綢長褂、戴圓頂小帽的長須中年，正皺眉盯著王希，嫌惡表情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他不耐煩喝罵：

“大白天發(fā)甚么瘋！癡頭怪腦，要瘋癲回屋里去瘋，擋勒路當(dāng)中尋死?。俊?/p>

“……”

王希沉默不語。

他再轉(zhuǎn)回頭去，原本正前方的破舊黃包車、遺像和花圈等，不見了蹤影。

四周恢復(fù)了原本的熱鬧熙攘。

“抱歉?！?/p>

王希不惱，朝車夫和鄉(xiāng)紳拱手致歉，旋即退到一旁，將路讓開。

沒理會那鄉(xiāng)紳遠(yuǎn)去時的罵罵咧咧，他只是心頭猛沉。

這已是第二次遭遇與自己相關(guān)的詭異喪事，個中緣由，實在令人費解。也不知背后是人為還是天意，但王希不覺得這會是什么好兆頭。

…

…

回到武館時，霍師傅等人正在吃飯。王希推說已在朋友家用過，婉拒邀請后直接回了廂房。

他腦子里還想著剛才發(fā)生的怪事。

‘物理、魔法和法器，全都不管用，這下麻煩了……’

王希略感頭疼。

‘盡快提升實力吧，早日成為修士，到時候或許會有針對性的解決辦法?！?/p>

他坐在床沿，掏出了從貨郎那買的兩本殘缺線裝本。

這兩本秘籍缺頁嚴(yán)重，且十分破舊，感覺稍一用力就會散架。

所以王希翻閱的動作很小心。

不多時。

「你發(fā)現(xiàn)了外功秘籍！」

「是否接受“鐵頭陀”的教導(dǎo)？」

‘是。’

王希暗道。

一枚白光浮現(xiàn)，沒入眉心。

他又繼續(xù)翻看下一本，很快又拿到了第二枚白光，同樣源自“鐵頭陀”。

‘卡厄斯，抽取?！?/p>

王希下達(dá)指令。

「消耗200點能量（剩余2200）」

嗡——

腦海中兩團(tuán)白光閃耀。

王希一把接過面前懸浮的兩張白卡。

「鐵顱撼岳經(jīng)（殘缺）」、「鐵橋秘錄（殘缺）」。

兩張殘缺的白色一星功法卡，皆屬于外家武學(xué)，少了對應(yīng)的打法，只留練法。

王希端詳片刻，面色逐漸怪異。

‘這不就是另類版的鐵頭功和鐵襠功嗎？’

也難怪貨郎會說，這兩門武學(xué)雖然殘破，但剛好能補足他所欠缺的“二儀虎”。因為二儀，正對應(yīng)人體頭尾，即首陽與下陰兩個區(qū)域。

‘算了，管他的，只要能徹底練到外家圓滿，證得宗師就行?！?/p>

王希心想。

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取出「梨園九韻戲（功法卡/白色三星/至臻）」。

這張功法卡早已升滿，對他而言，也再無增益，恰好可以拿來進(jìn)行合成。

‘卡厄斯，合成?！?/p>

指令下達(dá)，手頭三張白色功法卡同時消失。腦海罅隙白光旋轉(zhuǎn)，匯成綠光——

「鐵衣九韻戲（功法卡/綠色二星/可升級）：0/300」

新卡繼承了部分經(jīng)驗，剛出爐就是二星。王希啟用后，根據(jù)腦海里多出的習(xí)練法門，當(dāng)即在廂房里運功。

“咿——呀！”

他起身單手背負(fù)，高腔而起，吊嗓唱道：“一嗓震破閻羅殿吶，顱叩，黃泉九響鐘！”

咣當(dāng)！

一陣無形的撞擊，頓令王希視線震顫，頭部搖晃，耳畔嗡嗡作響。

仿佛正用腦袋撞擊大鐘九次。

他強(qiáng)忍疼痛眩暈，繼續(xù)念唱：

“生死簿上添一筆呀！襠下笑納，哭喪棒！”

梆！梆！梆！

王希聲音戛然而止，化作悶哼。

霸王別姬、雞飛蛋打、打草驚蛇等一系列傳奇故事正在上演，劇痛直沖腦門，仿佛整個身體都麻了。

這比說謊還痛！

王希差點沒縮成一團(tuán)，栽倒在地！

他面部扭曲，哆嗦著嘴繼續(xù)唱：

“牛、牛、牛頭馬面，皆退散——鐵軀震翻奈何橋！”

噼里啪啦！

頓時全身四肢百骸都傳來疼痛，王希顫顫巍巍擺出兇戾做派，最后幾乎是壓著嗓子唱完最后一句：

“一更那個二更三更天！十八地獄輪番上，不過給爺撓癢癢！”

王希的“二儀虎”在這一刻同時受擊。他翻著白眼，直挺挺往后一倒。

撲通！

…

…

不知過去多久。

“師兄！你怎么了？！”

王希只聽師妹焦急的呼喚。

他是被搖醒的。

睜開眼便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廂房的地上，霍巧兒蹲在身旁，滿臉關(guān)切。

王希瞥了眼窗外天色，還是艷陽高懸，估摸自己也就暈了半個時辰左右。

身上還有些痛，尤其是頭，還有頭。

他忍疼坐起，控制表情笑道：

“師妹別擔(dān)心，我只是練功勞累，索性席地而睡?！?/p>

霍巧兒面露狐疑之色，瞥了眼身后。

廂房的床就在旁邊，真累了走兩步就到，用得著躺地上？

她嬌嗔道：“師兄，練功再是刻苦，也還是要照顧好身體呀！”

“師妹說的是，我曉得了?！?/p>

王希微笑站起身，見師妹正為他拍打衣上塵埃，自個則默默檢視腦海：

「鐵衣九韻戲（功法卡/綠色二星/可升級）：1/300」

1點。

就加了1點經(jīng)驗……

這鬼功法最好還是交給投影代練，或者讓卡厄斯老師親自指點。

反正他自個打死都不會再碰了。

太勾兒痛辣！

‘外功有「鐵衣九韻戲」，內(nèi)功有「桃花山游帖」，內(nèi)外兼修……可這又多出了經(jīng)驗缺口?！?/p>

王希暗想。

他考慮著回主世界后，要不要找個時間把「倫道爾鍛體法（功法卡/白色三星/至臻）」掛“帽洞”賣掉。

抽白卡當(dāng)狗糧太虧，但如果實在急缺經(jīng)驗，也可以順便接個職勇月度任務(wù)，下迷宮去抽卡池。

起碼還有概率出高品質(zhì)卡“回血”。

‘童話界那邊即將發(fā)生黑湖暴走事件，危機(jī)并存，或許能趁機(jī)補充一大波卡池，填補經(jīng)驗空缺?！?/p>

王希安撫完師妹，又坐于桌案旁，提筆開始寫字。

——「桃花山游帖」

他一邊修行內(nèi)功，一邊落筆為師弟張復(fù)云撰寫寓言故事，告誡并教導(dǎo)對方，麒麟男兒是如何煉成的。

書名《癡心先生懺悔錄》。

用的是行草，灑脫不羈。

開篇即是：

“湯牧，字貴南，年二十，北境平海富賈子也。牧哥兒傾慕商界沈氏女，聘金三萬、西洋汽車二乘，并以江景洋房為禮……”

沙沙——

王希龍蛇筆走，洋洋灑灑。

又續(xù)書：

“沈女笑納，然婚后三日，攜財遁走，僅遺一箋：‘牧哥兒甚癡，然吾愛自由。’湯貴南猶嘆：伊字跡真真娟秀！’”

停筆，第一個寓言故事寫完。

王希題名《三萬買“真秀”》

他感覺五臟六腑傳來暖意，精氣神十足，便又提筆蘸墨，書寫第二個故事：

“牧哥兒戀歌女白茉莉，擲千金購翡翠鐲贈之。茉莉嬌嗔：‘鐲色淡，意不誠。’牧遂當(dāng)祖?zhèn)魈锲?，購拍賣行血玉鐲。未幾，茉莉與軍閥公子同乘汽車招搖撞市，腕上正戴雙鐲。湯貴南喜極而泣：‘伊戴我鐲時，真真風(fēng)華絕代！’”

題名《牧嘆伊人風(fēng)華，伊人笑牧絕代》。

緊接第三個故事：

“有留洋女學(xué)生柳思思，謂牧曰：‘吾慕新式男子，惡銅臭?！了焐⒈M家財辦義學(xué)，自著補丁衫示清貧。然三日后，思思嫁銀行胖經(jīng)理，婚宴上嘆：‘欷吁，愛情終需面包矣?！链笪?，啃窩頭題匾賀之：‘佳人真真慧眼！’”

題名《湯如悟》。

最后一個故事：

“牧遇落難閨秀董小姐，稱被繼母所虐。牧怒砸繼母宅，方知董氏實乃邪教徒，繼母為其同伙也。入獄前，董氏來探，牧猶殷殷囑：‘出獄后，定再助卿脫離苦海！’”

“董氏譏：‘媚人者賤，自賤者貧。諂犬諂犬，終無所獲?！?/p>

“湯貴南口鼻瀝血，癱坐于牢，蘸血留下《癡心先生懺悔錄》，含恨而終?！?/p>

王希寫完，修行結(jié)束。

「桃花山游帖（功法卡/綠色一星/可升級）：6/300」

他看著桌上的共四篇的《癡心先生懺悔錄》，滿意點頭，嘟囔：

“師弟，早日回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