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樹的新葉剛舒展到巴掌大，星星就背著小書包沖進院子，懷里緊緊抱著個透明塑料袋。“老師給的！說是進口桑葉，蠶寶寶肯定愛吃！”她踮著腳把袋子舉到傅景深面前，鼻尖沾著點幼兒園的沙土，像只剛偷摘了果子的小松鼠。

傅景深正在給桑樹修枝，放下剪刀接過袋子。桑葉上還帶著晨露，綠得發亮，葉片邊緣的鋸齒都透著精神。“確實比我們家的嫩，”他笑著捏了捏星星的臉頰，“我們星星現在是采購小專家了。”

星星立刻挺起小胸脯：“我還記了筆記呢！”她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片，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畫著幾片葉子，旁邊標著“每天換2次”，末尾還畫了個舉著葉子的小人，辮子翹得老高。

夏晚星從廚房探出頭，看見父女倆蹲在桑樹下研究桑葉，陽光透過新葉的縫隙落在他們身上，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她忽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傅景深蹲在超市生鮮區查“蠶寶寶食譜”的樣子，忍不住拿起手機，把這一幕定格在相冊里。

夜里，星星翻來覆去睡不著，非要把裝蠶卵的木盒子抱到床上。“它們會不會冷呀？”她把盒子塞進被窩，自己蜷成個小蝦米，生怕壓著里面的小生命。

傅景深進來查房時，看見被子里露出個彩色的盒角，像藏著個秘密。他輕輕掀開被角，月光剛好照在盒蓋上，星星用彩筆寫的“小深小星晚晚”幾個字，被鍍上了層銀輝，溫柔得像句晚安。

“放心睡吧，”他替星星掖好被角，指尖碰了碰盒子，“它們在等春天呢，就像你在等它們。”

驚蟄那天的雷聲剛過，星星就在清晨尖叫起來。傅景深和夏晚星穿著睡衣跑出去，只見木盒子里爬著十幾只黑褐色的蟻蠶，細得像縫衣線，正趴在星星昨晚放進去的進口桑葉上，啃出一個個針尖大的小洞。

“動了！它們動了！”星星舉著放大鏡，手都在抖，鏡片把蟻蠶的影子投在墻上，像會跳舞的小墨點。

傅景深趕緊去拿新桑葉，卻被夏晚星拉住。她指著星星的后背——小家伙的睡衣沾了片落葉，頭發睡得亂糟糟，卻一臉鄭重地對著蟻蠶說：“我會像爸爸照顧我一樣照顧你們的，每天都給你們找最嫩的葉子。”

他忽然想起去年對著空房間說“它們不會飛走的”那個夜晚，原來有些承諾，會像埋在土里的種子，在某個雷聲驚醒的清晨，悄悄頂破時光的土壤。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發暖，傅景深搬了張藤椅放在桑樹下，看著星星蹲在小桌子旁給蟻蠶換桑葉。她學著他的樣子把桑葉剪成細絲，動作慢得像在做什么精密實驗，陽光落在她沾了桑葉汁的指尖上，亮得像落了顆碎鉆。

“爸爸你看！”星星舉著片桑葉跑過來，葉面上有個極小的咬痕，“小深吃的！我看見的！”

傅景深把她抱到腿上，讓她的小手搭在自己手心里。葉尖的露珠順著葉脈滑下來，滴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涼絲絲的，卻帶著春天的溫度。他忽然明白，所謂歲月靜好，不過是看著某個小小的生命，帶著你的期盼，慢慢啃食時光的桑葉，把日子嚼出清甜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