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韓雪嫣便帶了染花前往步貴人處。
步貴人的婢女早已知曉韓雪嫣的來訪,未待韓雪嫣表明來意,婢女便向著韓雪嫣一禮,道:“韓答應(yīng)請隨奴婢來。”韓雪嫣便隨著她入殿。
方入閣院,便有一陣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
韓雪嫣細細打量這別有洞天的庭院。
小徑被芷蘭包圍而成,幾株較高的花枝及膝,在風中搖曳。空氣中飄蕩著幾片優(yōu)雅的花瓣,幾棵茂盛的梨花宛如粉霞一般,被幾只蜜蜂蝴蝶圍繞著。
梨花飄落,灑在一片澄澈的小池上。小池閃動著波光,粼粼波紋在翠綠誘人的荷葉下蕩漾,大片荷葉簇擁著含苞的荷花,亭亭玉立,好似嬌羞的女子一般躲在綠簾后,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感覺便在心頭漾開。
韓雪嫣繼續(xù)走著,靠近殿門,入眼卻是一片迷醉的紅色,絢爛迷醉,沖擊了原先所見的那番淡雅的景色。
韓雪嫣這才發(fā)覺,她已入殿。
鼻息忽然被一陣濃郁的花香刺激著,韓雪嫣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心,香氣很熟悉,韓雪嫣卻想不起這是那種花的香氣。
待不得韓雪嫣細細想來,一抹倩影便映入眼簾。
步貴人看著案上的棋盤,神情專注似乎沒有察覺到韓雪嫣的到來。
韓雪嫣見狀,行禮,言:“答應(yīng)韓氏參見步貴人,貴人吉祥。”
步貴人這才把目光從棋局上移開,看向了韓雪嫣。一番打量后,輕輕點頭:“免,坐。”
“謝貴人。”韓雪嫣順著她話在凳子上落座。
剛才那番打量讓韓雪嫣不喜,但礙于步貴人比自己位分高,不好發(fā)作,只能耐著性子在那坐下。
但就這么乖乖的坐,也太無聊了。韓雪嫣便用余光打量步貴人。她可不敢太明顯。
步貴人身著淡綠宮裝,淡淡鉛華敷面,但青絲挽成的飛仙髻上,插著一朵艷麗的花,黃中隱隱泛著紅色,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像庭院的花兒一般。
韓雪嫣又打量了一番殿內(nèi)的景色,幾乎都是莊重而內(nèi)斂的擺設(shè),細細瞧來,才發(fā)現(xiàn)已有許多年頭了。
一瓶艷麗的花,佇立在泛舊的案上。
那束花很紅,如火焰般的紅。也許是今早剛采摘。
這是大殿的唯一明艷的地方,但和步貴人一樣,格格不入。
韓雪嫣把這花和步貴人發(fā)髻上的細細對比,發(fā)現(xiàn)除卻顏色有些不同,其余都一樣。
步貴人似是掐算好了時間一樣,韓雪嫣剛把兩朵花重疊在一起,一直在專研棋局的步貴人便開口:“時辰已晚,韓答應(yīng)回去吧。”
韓雪嫣一愣,自己來到這里,似乎只說過兩句話,連和外面的婢女說的話都比和步貴人說的話多。但逐客令已經(jīng)下,韓雪嫣也不能強留,便從還未坐熱的椅子上起身,言:“那嬪妾告退。”
韓雪嫣偷瞄了一眼步貴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說這話時,步貴人目光根本沒有放在自己身上。
似乎自己連一個棋局都比不上。
韓雪嫣忿忿地想著。
但韓雪嫣沒看到,當她背身離開的時候,步貴人抬頭,盯著她的背影,一直盯著,直至消失,目光還一直往那個地方看。
“小主……”
步貴人身旁的婢子輕聲道。
步貴人這才把目光移回,道:“無事。”隨后掃了掃這棋盤,接著道,“晚亦,收拾收拾,給她送去吧。”
“是。”晚亦回道。
……
韓雪嫣從步貴人的院子出來,看著天,雖然太陽是落了,但余暉還在。想著回去也無事可做,便往熙妃宮的方向走。
這幾日的韓雪嫣也往熙妃這來得勤,宮外的婢子也熟悉了這個剛?cè)雽m的答應(yīng),通告什么的也免了,韓雪嫣直接便進了殿內(nèi)。
熟悉的香味入鼻,便看在閑坐在殿內(nèi)的熙妃。
“見過熙妃。”
“免禮,賜坐。”
韓雪嫣依言落座。凳子一直在韓雪嫣身旁,似乎就是為她準備的。
熙妃呷了一口酒,語氣如平常:”見過步貴人了?“
”嗯。“韓雪嫣點頭,對此并不感意外。
在同一個宮里,做什么事不是一清二楚的?更何況是這些平常的事,用不著隱藏。
熙妃繼續(xù)道:”她性格如此,不必在意。“
韓雪嫣乖巧回應(yīng):”嬪妾知曉。“
看著韓雪嫣對步貴人的性格及為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好奇心,熙妃在暗自在心里點頭。
“步貴人深居簡出,除卻常與涵嬪談?wù)撈寰郑闩c人無再多交集了。平時也喜料理花草,庭院的花便是她親手栽種的。她人喜清凈,無事便少去叨擾她。”熙妃徐徐道來。
“嗯。”韓雪嫣回應(yīng)。
天色已經(jīng)昏暗,熙妃探頭瞧了瞧,言:“明日便要給皇后請安,便先回去吧。”
“是,嬪妾告退。”韓雪嫣緩緩?fù)顺隽藢m殿。
……
韓雪嫣回到自己的院里,沐浴罷,卻毫無困意。
入宮已經(jīng)三日,明日便該去拜見皇后了。
雖然殿選時皇后也在,但那時的自己豈敢胡亂看,也就只對皇后的聲音有點印象了。
韓雪嫣玩弄著手指,對于明天,期待更多于忐忑。
能在宮中成為皇后的,這魄力肯定不小。韓雪嫣對有如此魄力的人,皇后,一直便有好奇感。
韓雪嫣探頭向窗外看去,入眼的是月下步貴人寢宮的一角泛著淡淡的銀光。
韓雪嫣腦中思緒一頓,便喚了字真,問:“步貴人的性子一直便這樣嗎?”
雖然沒有帶字真去拜訪步貴人,但韓雪嫣的第六感告訴她字真了解很多。
字真確實沒讓韓雪嫣失望:“步貴人剛?cè)胩痈菚m然亦安靜,但并非現(xiàn)在這般清冷。轉(zhuǎn)折似乎是在懿慧德貴妃西去那段時間。具體為何,倒是說不清。”
見字真說完,韓雪嫣又問:“那涵嬪是個怎樣的人?”
字真思索一會,回道:“長春宮主殿絮陽殿涵嬪是個清凈的主,頗得太后賞識。本是世家大族出來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中庸了。平時倒也會在宮里逛逛,但更多的還是待在宮里或者和步貴人討論棋藝。”
字真話音忽的一頓,隨后整理下語言,繼續(xù)開口:“不過兩人剛?cè)敫菚嗵幍故遣惶茫髞聿恢l(fā)生什么事,便在一起了。”
韓雪嫣默然。
這宮里,果然是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連敵人都能成為朋友,而且憑兩人性子而言,似乎不太可能因為利益而交好。
……
長春宮,絮陽殿,燭火搖曳。
涵嬪看著晚亦送來的棋盤,良久,揉了揉眉心,只淡淡吐氣:“風云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