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春日花開燦漫之時,御花園的花開正灼灼,自是少不了來觀玩的人。
一位身著頗為華麗的女子此刻便佇立在芍藥前,蔻丹滑過艷紅芍藥,倒是一樣的艷。其身后的宮娥皆是靜立著,未敢出一言打擾女子的雅興。
微風(fēng)拂過,送來陣陣花香,也送來一陣鶯語。
“臣妾本想著在這正午時分也就臣妾有這雅興到御花園消遣,不料熙妃娘娘也這般悠哉。”
熙妃轉(zhuǎn)頭,便透過身旁的宮娥看見娉婷走來之人。眉心的厭惡在轉(zhuǎn)頭之時早已消散,換來盈盈笑語:“本宮一人逛御花園也是無聊,歐嬪妹妹來的倒是正好?!?/p>
歐嬪未答,又向前走了幾步,須臾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熙妃行了一禮,道:“見過熙妃娘娘?!?/p>
見熙妃水袖輕揮便順勢起身嬌笑道:“謝娘娘。娘娘莫嫌嬪妾饒了娘娘興致便好?!?/p>
“怎會呢?”
熙妃轉(zhuǎn)身撫弄著芍藥,只是目光卻無先前那般專注。
……
長春宮苑內(nèi)。
韓雪嫣與字真論至此處沉默下來。
“其實這伍答應(yīng)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染花瞧著這兩人沒有再接下去說話,誤以為她們擔(dān)心伍梔嬡,故開口:“我聽說伍答應(yīng)今日去皇后宮時,連奉茶都奉不好呢。一直在那抖啊抖,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后欺負(fù)她……”
染花還打算繼續(xù)說下去,忽而感覺胳膊肘被人戳了一下,微微側(cè)頭發(fā)覺藏花在旁邊,藏于垂下的青絲后眼眸只盯著染花,看著染花內(nèi)心仿佛被針扎一般,硬是把話吞下了肚。
字真并未開口,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低垂的臉掩了大半神色,一時也不知道她所思所想。
大殿頓時一片寂靜。
染花似也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那故作鎮(zhèn)靜,但眼神卻時常瞟向藏花。
藏花卻絲毫沒接收到染花眼神所傳遞的消息,眼光看著地。
瓷器碰撞的聲音散了一室的寂靜。韓雪嫣將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擱置案上:“染花,為何不說下去了?”
“我……”染花后退了一步,眼神飄忽四處張望,忽而“撲通”一聲跪倒在韓雪嫣面前,道“奴婢……奴婢知錯?!?/p>
韓雪嫣緊盯著染花,只見染花顫抖地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看不見表情,但從語氣中已經(jīng)看出她內(nèi)心的恐懼。
“那你說說,錯在哪?”
但韓雪嫣并不打算因為染花的害怕而放過她。
大殿氣壓驟然低沉,籠罩著一層陰翳。
染花顫抖著擠出話語:“奴婢……奴婢不該妄言后宮嬪妃,不該亂嚼舌根……”
“嗯。”韓雪嫣悠悠地呷了口茶,未作表態(tài)。
藏花依舊站在原地,垂下的青絲將她的臉頰攏住,一片陰影下未見任何神情。
字真亦不為所動,不著痕跡地看著染花,嘴角的笑一直沒變,眼底也是處事不驚的淡然。
這種事,在宮里發(fā)生的也不少。
見韓雪嫣一直沒表態(tài),染花就仿佛被無數(shù)針指著抵在心口處卻又遲遲未扎一般,心里猜不透韓雪嫣的想法反而更加著急。偷偷抬頭看見韓雪嫣并無答案的神色,顫抖越發(fā)明顯。
“小主……”
染花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未知的慌,顫抖地開口祈望逃離這種感受。
韓雪嫣也知曉染花快要忍不住了,也便順了染花的心意。
徐徐起立,踱步至染花身前。
“這次的稱呼可是對了?!?/p>
染花撲朔著雙眸,想說出點什么卻又不知如何為自己辯白。
韓雪嫣此刻倒不管染花的內(nèi)心想法,繼續(xù)道:“自入宮以來,你犯了多少錯,我雖未表態(tài)但還是記在心里的。本以為讓藏花教導(dǎo)你,過些日子熟悉了便無事了,但你今日說出的話,擱到其它地方,可就不是幾句話能揭開的。”
染花尚未回答韓雪嫣的話,一旁的藏花倒是跪下來,道:“未教導(dǎo)好染花,是奴婢無能,無法完成小主的任務(wù)。”
韓雪嫣本是靜靜等待染花的回復(fù),藏花這一下的突然認(rèn)罪,讓韓雪嫣始料未及。但震驚僅僅一下便被韓雪嫣收斂回內(nèi)心。
藏花的神情依舊看不出。
字真的笑容忽然僵硬了幾分,但只有淡淡的痕跡,好像蜻蜓點水般很快便消失不見,不曾被眾人察覺。
染花略帶吃驚地看著藏花,眼神里涌出了無盡的感激。
韓雪嫣斂回心神,裝作無礙的樣子,道:“你也不過剛?cè)雽m,能管好自己便已足夠,再把染花交給你,是本主未考慮妥當(dāng),你亦不需自責(zé)?!?/p>
韓雪嫣言到遲出中斷了下,剛欲繼續(xù)說,藏花的話音卻已響起。
“謝小主體恤。染花雖仍有些莽撞,但已有很大進(jìn)步。奴婢定不讓小主失望。”
藏花這番話,使得韓雪嫣一時語塞。她本想將染花交給字真教導(dǎo),但藏花的話卻是讓她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沉吟片刻,韓雪嫣便順著藏花的話說下去:“既然如此,那染花就繼續(xù)交與你了。若有什么不懂的便去問字真?!?/p>
“是。謝小主?!辈鼗üЧЬ淳吹乜牧藗€頭,語音平靜未見悲喜。
“退下吧。”韓雪嫣拂袖,末了又添一句:“字真留下。”
藏花與染花退下,字真未動,待韓雪嫣開口。
良久,韓雪嫣開口:“字真,你覺得她們二人如何?”
……
御花園內(nèi)。
“又有新人入宮,這宮的格局,或許又該變了。”
歐嬪撫弄著花朵,似漫不經(jīng)心道。
熙妃不言,手卻使力掐落了花兒。
“歐嬪妹妹正值妙齡,這般言語可是怕被新人奪了風(fēng)頭?”
娉婷向旁邁了一步,恰好踩在落紅上。
“妹妹如花般嬌艷,與其擔(dān)憂這些,還不如想想如何服侍好陛下。”
熙妃的動作絲毫不差地落入歐嬪眼中,歐嬪明顯有些許惱意卻苦于不能發(fā)作,語音也盡可能地壓抑:“娘娘教誨的是。只是臣妾如何也比不上新人們這般貌美如花。”
幽幽嘆息吐,也不知是感慨還是諷刺:“誒,歲月不饒人啊。”轉(zhuǎn)而微笑視熙妃,“娘娘你說可是?”
明里暗里的刀倒映出冰一般的光芒。
熙妃又豈會聽不出歐嬪話里意,但于神色而言,她顯然比歐嬪要成熟。
“妹妹說的什么話,你的光景還長,切莫妄自菲薄。”
熙妃抬頭視天,言:“時候也不早了,本宮先回宮,日后得閑便邀妹妹來宮內(nèi)品茶?!?/p>
“恭送熙妃娘娘。”歐嬪福身待熙妃身影漸遠(yuǎn),起身恨恨踩在先前那朵落花上,“不過靠著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