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天道從何而來，自然是不斷凝聚的惡意。

惡天道為何越來越強大？自然是因為人心惡意越來越大。

耳旁聲音越來越嘈雜。

為什么是三千年前？

或許三千年前，惡天道還小，只有一抹神識。

但它被世間惡意滋養，一點點壯大，逐漸取代了原本天道的位置。

它見不得世間美好，見不得父慈子孝，見不得夫妻恩愛。

但如果就是夫妻恩愛，就是父慈子孝，就是家庭和睦，那要如何？

那就強行讓父母死亡，讓妻子離世，讓所愛永不得。

在天道的既定劇本中，葉時書和云秋水是好父母，所以他們不能活著，所以無論重來多少次，在哪個世界，他們都必須死。

云瑕一步步走向終點，耳旁那些惡意的聲音越來越輕。

突然，豁然開朗，蓬萊的絕美山水出現在眼前。

她身邊是謝珩，她手中是云留劍，抬頭時，那只一直趴在她頭頂的小機械球已經消失不見。

她穿著隱玉宗的弟子服，就好像她還在修仙界，他們下山游歷，途經蓬萊葉家。

“二位道友也是來參加家主與秋水仙子的大婚？”

一名蓬萊葉家外門弟子上前問。

云瑕這才注意到，整個葉家喜氣洋洋，來往賓客絡繹不絕，滿臉堆笑，都在說著恭喜的話。

那位葉家的弟子似乎發覺了云瑕的迷茫，輕笑道：“無妨，來者皆是客，二位道友里邊請。”

云瑕步入階梯，還覺得有點神奇。

“葉清川都沒能看見他們成婚，我竟然看見了。”

謝珩抬眸：“對，是葉清川虧了。”

身邊不斷有人經過他們，或是邀請而來的大宗門，或是巴結上來的小宗門，大喜之日自然是來者不拒，有喜氣洋洋之人，也有眼含嫉妒之人。

“葉家主與秋水仙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

“是啊，郎才女貌，又都是一方大能，這蓬萊葉家在他們二位手上，怕是又能延續萬年。”

“也不知他們的孩子將會有多驚才絕艷？”

“蓬萊島未來的繼承人，就算生個廢物，這二人也能用天材地寶堆起成仙。”

“這話說的，你羨慕？”

“哼，誰不羨慕呢，我等如此盡力修煉，也不就堪堪煉氣期，而葉家主的孩子，就算天生沒有靈根，也當可以三十年結丹，你說這世道公不公平？”

“可你好歹是人族修士，天生親近靈力，你也不想想，那些妖族修士修煉，要比你難上百倍，你言語之中對葉家人頗有酸味，可知妖族修士，也會羨慕你？”

然而方才口口聲聲說著不公平的人族修士，卻露出鄙夷的神色：“妖族？那種天生卑微下賤的東西，又如何能與我相提并論！”

“也就葉家主和秋水仙子，會說什么三界平等，眾生平等，可笑，那些低賤之物憑什么與我平等？”

“噓，你少說兩句吧，這是葉家，你當著葉家諸位的面說這個？不怕葉家主聽見？”

“聽見又如何，難道葉家會贊同葉家主與秋水夫人？依我說，若是讓他們掌管葉家，葉家這仙門之首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

云瑕和謝珩平靜地聽完，等到那幾人越走越遠，云瑕才在臺階上坐下。

她好像懂了，為什么她的父母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為什么葉清川說，她能在隱玉宗長大很好。

因為蓬萊葉家是高高在上的仙門，來往之人都有驚才絕艷的靈根或者仙骨，別說妖族修士了，就連人族，他們都未必看得起。

若有一天，他們看中的‘卑賤之人’修為比他們高，那又會生出無盡的惡念。

葉時書和云秋水想改變這一切，勢必會動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無法做到殺了他們，但他們會想。

所思所想皆是惡念，惡天道又怎會不強大？

就比如剛才那個人族修士，他嫉妒葉家，嫉妒葉時書未出生的孩子，又看不起妖族修士，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三六九等。

云瑕托著下巴：“師兄，你覺得爸爸媽媽做錯了么？”

謝珩搖搖頭：“沒有，你知道的，并沒有誰比誰高貴。”

隱玉宗從來不講究這些，四師兄是竹妖，在隱玉宗不也好好的？

云瑕抱緊云留劍：“如果惡意來自人心，師兄，我要怎么阻止呢？”

她還能管別人心里想什么？

不像前幾次回溯，她有明確的目標，揭穿葉夕語或者揭穿葉崇海。

現在的惡意，是那么多人，那么多信念匯聚而成，她要怎么做……？

“先去找你的父母。”謝珩起身：“他們在現代相信了你一次，在修仙界還會相信你。”

云瑕點頭，避開人群，去了后院。

……

“你們來了。”

到了后院，一道溫潤的男聲響起，葉時書坐在梨花樹下，笑吟吟看著兩人。

蓬萊葉家多梨花，一年四季不分晝夜地開著，入目就是一片雪白。

葉時書與云秋水相對而坐，葉時書含笑：“秋水說今日有改命之人前來，果然。”

云瑕指了指自己：“改命？”

葉時書頷首：“秋水的占卜從不會出錯。”

云秋水在見到云瑕的那一瞬間，眼眶忽的發紅，她面前的三枚銅錢微微晃動，而后她緩緩閉上眼睛。

“你們是來自這個世界，卻又不是來自這個世界。”

她說：“這一卦告訴我，若能遇見你們，則代表……在不久的將來，我與時書便會殞命。”

“你們回來是為了破除惡天道，但惡天道由惡意凝成，惡意來自人心……無論如何，都除不了。”

“我的占卜，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