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夜影藏鋒
林昭的指節在出租車后座上微微發緊。
后視鏡里,司機師傅正哼著小調,完全沒注意到乘客的目光始終黏在前方那輛黑色轎車上。
晨光透過梧桐葉在車窗上投下斑駁光影,他能清晰看到安德魯的后腦勺——那頂壓得很低的禮帽下,發梢沾著永盛貨棧廢墟里的灰塵,像塊暗褐色的污漬。
“師傅,前面路口右轉。”他壓著嗓子開口,喉結動了動。
手機在褲袋里震了震,是趙館長的回復:“注意安全,機票改簽下午三點。”他沒點開看,直接按滅屏幕——現在每分每秒都比博物館的考勤重要。
十分鐘前在貨棧庫房,當他看見系統地圖里安德魯的光點偏離市區路線時,后頸的汗毛就豎起來了。
師父說過,人間的機緣點像棋局,棋子動了,落子的人必然有后手。
而這個美國佬,顯然不是來旅游的。
出租車在南山路盡頭停下,林昭付了錢,轉身扎進綠化帶。
他能聞到潮濕的泥土混著鐵銹味——廢棄變電站的圍墻就在前方五百米,墻頭上的鐵絲網在風里晃出細碎的光。
“叮——檢測到危險區域,簽到冷卻中。”系統提示在識海響起,他沒理會。
左手下意識摸向胸口的玉佩,溫度比平常高了兩度,隔著襯衫燙得皮膚發疼。
這是連續簽到三十天激活“地脈感應”后,第一次有這么強烈的反應。
安德魯的轎車在變電站鐵門前停下。
林昭蹲在灌木叢后,看著對方從后備箱取出個黑色箱子,金屬搭扣碰撞的聲響在空蕩的路上格外清晰。
美國人的皮鞋踩過滿地碎磚,走到門前時突然頓住,側頭對著空氣吸了吸鼻子——像警犬在嗅追蹤氣息。
林昭的呼吸瞬間凝在肺里。
他想起庫房那幕,安德魯舉著探測器的樣子,喉結不自覺滾動。
指尖掐動師父教的隱息訣,心跳聲在耳邊炸響,卻奇跡般沒傳到五米外。
直到對方轉身推開鐵門,他才敢吐氣,鞋底在泥地上碾出個淺坑。
鐵門吱呀一聲。
林昭貼著圍墻溜進去,霉味混著電線焦糊味撲面而來。
他看見安德魯的背影在配電房門口一閃,探測器屏幕上的紅光刺得人眼睛疼。
“地脈感應”在識海翻涌,像有根細針在往地下扎——東南方,東南方。
玉佩突然燙得發燙。
他順著玉墜擺動的方向望去,東南角有扇半掩的鐵門,銹跡順著門縫往下淌,像凝固的血。
林昭摸出短刃,刀尖挑開門上的鐵鏈——鎖眼早被撬過,金屬斷口還泛著新亮的白。
門內的霉味更重了。
他踩著滿地碎瓷片往里走,鞋跟磕到塊凸起的石頭。
彎腰的瞬間,玉佩“叮”地輕響,震得他掌心發麻。
借著手機冷白的光,他看見半埋在土里的石碑——表面的泥土被蹭掉一塊,露出道暗金色的紋路,和貨棧石板上的符文如出一轍。
“天罡歸位,道果未盡。”他用刀尖刮開最后一層土,六個模糊的字突然清晰起來。
后背的冷汗浸透襯衫,師父常說的“人間道果局”突然在腦海里炸開——難道這就是局眼?
“咔嗒。”
金屬碰撞聲從門外傳來。
林昭猛地抬頭,短刃已經攥進掌心。
腳步聲由遠及近,至少三個人,皮鞋跟和膠鞋的聲音混在一起。
他迅速把石碑拍進手機相冊,玉佩往懷里一塞,轉身就往墻角的雜物堆里鉆——那里有面半倒的磚墻,縫隙剛好能藏人。
“能量波動在這邊。”安德魯的聲音帶著生硬的中文口音,“先生說過,華夏的老東西都喜歡埋在地下。”
“小心點。”另一個男聲粗啞,“上次在西安那批貨,差點把咱們的人掀飛。”
林昭屏住呼吸。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一下,兩下。
透過磚縫,他看見三束手電筒光在屋里掃來掃去,其中一束突然停在石碑的位置。
“這有塊破石頭。”膠鞋聲停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老安,你說的寶貝不會就藏在這石頭里吧?”
安德魯沒說話。
林昭看見他蹲下來,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撫過石碑上的字。
鏡片后的藍眼睛突然睜大,喉結動了動:“拍下來,傳給總部。”他的聲音發緊,“還有,檢查四周——剛才我好像聞到活人的味道。”
林昭的指甲掐進掌心。
幻影步的冷卻時間還有十七分鐘,短刃的刀柄被手心的汗浸得滑溜溜的。
他能感覺到墻縫里的灰簌簌往下掉,落在后頸,涼得像蛇信子。
膠鞋聲突然往這邊挪了兩步。
林昭的后背貼緊磚墻,連睫毛都不敢眨。
手電筒光掃過他藏著的縫隙,在磚墻上投下一片白——下一秒,卻被堆在墻角的破油桶擋住了。
“什么都沒有。”膠鞋踢了踢油桶,“老安你太緊張了,這破地方能有什么人?”
安德魯沒接話。
林昭看見他掏出探測器,屏幕上的紅光突然暴漲。
美國人的眉頭皺成個川字,轉身往門外走:“去地下層看看,這里的能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腳步聲漸遠。
林昭等了三分鐘,直到徹底聽不見動靜,才敢松口氣。
他摸出玉佩,玉面的細痕又深了一分,像條隨時會裂開的線。
石碑上的字還在手機相冊里,“道果未盡”四個墨字刺得他眼睛發酸——師父說過,人間的機緣都是有主的,現在看來,這“主”可能就是他。
門外突然傳來鐵門關閉的聲響。
林昭的神經再次繃緊。
他貓著腰往更深處挪,余光瞥見墻根有道半人高的夾墻,縫隙里塞著塊爛木板。
伸手一推,木板“咔”地掉下去,露出個能容一人通過的暗格。
他鉆進去的瞬間,聽見門外傳來新的腳步聲——比之前更重,帶著金屬撞擊的脆響。
夾墻里的霉味幾乎讓人窒息,他貼著墻站定,透過木板裂縫往外看:三個身影再次出現在屋里,為首的安德魯舉著探測器,屏幕上的紅光像團跳動的火。
“這里。”他指向林昭剛才藏石碑的位置,“能量峰值就在這。”
膠鞋蹲下來,掏出把工兵鏟:“挖。”
鐵鏟撞在石頭上的聲響在屋里回蕩。
林昭看著泥土被翻起,石碑漸漸露出全貌,喉結動了動。
玉佩在胸口發燙,燙得他眼眶發疼。
他摸出手機,對著裂縫里的場景快速按下快門——照片里,安德魯的臉被手電筒光切成兩半,藍眼睛里閃著狼一樣的光。
“找到了!”膠鞋突然喊了一聲。
林昭看見他從土里挖出個青銅小鼎,巴掌大,鼎身刻著和石碑一樣的符文。
安德魯的呼吸明顯急促了,戴著手套的手都在抖:“快,裝起來。總部要活的能量源。”
林昭的手指在短刃柄上摩挲。
他能感覺到夾墻外的空氣里浮動著某種熟悉的氣息——和貨棧石板、玉佩上的能量同出一源。
這時候他突然明白,為什么系統總把簽到點設在這些破地方——人間的大道,從來都藏在最臟最亂的角落里。
青銅鼎被放進黑箱子的瞬間,玉佩猛地一震。
林昭的掌心被燙出個紅印,疼得他倒抽冷氣。
他低頭去看,卻見玉面的細痕里滲出絲血線,像條正在蘇醒的紅蛇。
門外傳來汽車鳴笛聲。
安德魯的聲音突然拔高:“快走!總部說華夏的特殊部門已經出動了!”
腳步聲亂作一團。
林昭貼著夾墻,聽著他們的動靜從近到遠,直到徹底消失。
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一點十七分,趙館長的消息彈出來:“機場有變,改簽至晚上九點。”他沒回,盯著相冊里的石碑照片,“道果未盡”四個字在屏幕上泛著冷光。
夾墻外的陽光透過破窗斜照進來,在地上投下塊菱形光斑。
林昭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夾墻的木板——霉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他卻像聞到了某種更濃烈的東西,像是雨前的臭氧,又像是即將破土的新芽。
他彎腰撿起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泥土里的半片陶片,指尖觸到陶片內側的刻痕——和石碑、石板、青銅鼎上的符文完全一致。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系統地圖里那些暗金色的光點,此刻正在識海深處連成線,像張正在收攏的網。
“叮——檢測到關鍵機緣點,連續簽到獎勵觸發。”系統提示在識海炸響,“獲得能力:道韻·破妄。”
林昭的瞳孔突然收縮。
他看見夾墻對面的墻上,原本斑駁的涂料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暗紋——那是張完整的陣圖,以石碑為中心,向四周延伸出十二道射線,每道射線的終點,都對應著系統地圖里的一個暗金色光點。
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
林昭迅速把陶片收進帆布包,轉身往夾墻更深處鉆——那里有個更小的暗格,剛好能容一人躲藏。
他蹲進去的瞬間,聽見鐵門被撞開的聲響,以及陌生的男聲:“報告,目標區域發現能量殘留,疑似古陣。”
夾墻的裂縫里漏進一線光,照在他臉上。
林昭摸出玉佩,玉面的血線還在緩緩延伸,像條正在蘇醒的紅蛇。
他望著裂縫外晃動的手電筒光,突然笑了——原來這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