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意帶著固定繃帶,游蕩到醫(yī)院外的咖啡廳,開始籌劃怎么追應昀能把他嚇得三天之內(nèi)就跑路。
方案自然沒那么快想出來。
這個點已經(jīng)到了午飯飯點,楊雪意索性決定在咖啡廳里買份三明治和熱可可回家邊吃邊想。
等熱可可到手,楊雪意喝上一口,終于在這份濃厚的香甜里心情好了一絲絲,只是片刻后,她陷入了為難——
她的左手被固定著,右手抓著手機和熱可可,手腕上還掛了袋消炎藥,實在沒有多余的手來拿加熱好的三明治。
醫(yī)院外的咖啡廳非常繁忙,吧臺后的服務員忙到分身乏術(shù),所有外帶餐食都需要自助裝袋,可楊雪意根本沒辦法拿。
她身后隊伍里全是急著吃完去醫(yī)院看病的患者和患者家屬,沒有人有閑心上前幫忙,她被后面急著點單的人幾乎推搡著擠出隊伍,甚至還沒來得及拿她的三明治。
就在楊雪意窘迫之時,她回頭,然后看到了隊伍里熟悉又冷淡的臉。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對方身高腿長,身上還穿著白大褂,楊雪意在十幾分鐘前剛在診室里見過。
應昀看起來像是剛完成上午的門診后來買咖啡的,風塵仆仆,此刻正低頭看著手機,像是在回什么工作信息。
剛想追應昀呢,應昀就送上門了。
楊雪意想過,追應昀這件事,總不能上一秒還在和應昀橫眉冷對,下一秒就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變臉舔上了。
別說不然應昀會覺得太假太可疑,就連楊雪意也沒那么厚臉皮。
所以得有機會找個下臺階,再來場毫無痕跡自然而然的過渡。
而眼前這不就有一個再好不過的契機嗎!
“應昀!”
楊雪意整理了下表情,眼神友好善良,聲線柔美:“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啊?!?/p>
應昀果然抬頭,他皺了皺眉,像是有些意外這聲音的來源是楊雪意,臉色不愉。
楊雪意無視了他的反應,只徑自指了指取餐口的三明治,柔弱道:“我的手脫臼了,現(xiàn)在不方便,你能不能幫我裝起來提一下啊。這里我只認識你哎?!?/p>
因為楊雪意做作的聲音,下一秒,應昀表情變了變,他看向楊雪意,像審視一個犯罪嫌疑人,冷淡的臉上眉頭微微皺起。
楊雪意盡可能讓自己的眼神顯現(xiàn)出無辜和純真,盯著應昀,尾音帶了點撒嬌:“好不好啊應昀,不然我怎么回去啊?!?/p>
人多少都同情弱者,楊雪意都這樣示弱了,她不信應昀不上當。
果然,這話下去,應昀雖然還是冷著臉,但深深看了楊雪意一眼后,他走向了取餐口。
成了!
沒想到這么容易!
現(xiàn)在應昀幫了她這么個小忙,她就能以此為契機,對應昀表示感謝,然后就能狂打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態(tài)度瘋狂“追愛”了!
楊雪意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應昀,你真好,我就知道你能做醫(yī)生,肯定是因為心里有大義,不會對我這樣肢體不便的病患不管不顧的?!?/p>
“其實人真的,一旦病了,才知道自己的脆弱,我以前活得太逞強了,總是和你對著干,現(xiàn)在這一刻,我才知道誰是關(guān)鍵時刻靠得住的人。要不是有你,我的胳膊也沒法那么快復位,之后幾天在家里,也要麻煩你多照顧我。”
本以為難以啟齒的馬屁話,結(jié)果一開口,楊雪意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有天賦,說的相當順溜,都不用打草稿——
“我以前對你那樣,真是大錯特錯。但以后不會了,這一次的脫臼,讓我因禍得福,終于讓我認識了生活的本質(zhì),看清了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你需要什么?”
楊雪意抬頭,才發(fā)現(xiàn)應昀倚在取餐口,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的臉上既沒有強烈的厭惡,也沒有欣喜,只有像終年不化的雪山山頂般的冷淡。
這是在自己一番糖衣炮彈后軟化了?還是沒買賬?
楊雪意原本還有些忐忑,但等應昀拿了一個外賣塑料袋,把她的三明治裝進去,楊雪意的心就安穩(wěn)了。
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雖然應昀面無表情,天知道他內(nèi)心是多高興多受用。
他竟然吃這一套!
楊雪意簡直想仰天大笑,你就陶醉吧應昀,馬上就急轉(zhuǎn)彎嚇死你!
以為自己說這么多是來求和的嗎?不!自己是來求愛的!
都到這一步了,楊雪意決定豁出去了。
尷尬一分鐘,幸福一輩子。
她看向應昀的眼睛,深情道:“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愿意為我拎東西的男人,陪著我度過手不方便的日子,先幫我提著我的三明治,送我到地鐵站口?!?/p>
楊雪意點到為止,只含情脈脈地看向應昀,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讀懂她下一句引而不發(fā)的話——
那個男人就是你!
……
她佯裝鎮(zhèn)定,又含羞帶怯地看了兩眼應昀,像是期待著他的行動,內(nèi)心幸災樂禍地準備看應昀被自己這番發(fā)言和行為嚇跑,從此視自己為洪水猛獸。
以后別說管她,就連見了她都下意識掉頭走,生怕被黏上。
然而出乎楊雪意的預料,應昀沒跑。
他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在日本滑雪時看穿假扮日本人的楊雪意一樣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楊雪意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應昀又把剛裝在塑料袋里的三明治拿了出來:“這個塑料袋不夠,你等一下?!?/p>
說罷,他徑自轉(zhuǎn)身,換了一個超大號的塑料袋,再次把三明治裝了進去。
楊雪意一時沒搞懂應昀的意思。
他還真的要幫自己提?。?/p>
難道應昀之前針對自己,根本不是因為討厭,而是一種不會表達的喜歡?所以故意惹楊雪意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結(jié)果自己現(xiàn)在這么一通猛虎式操作,應昀一下子認識到了自己內(nèi)心,要和自己水到渠成好了?所以不僅沒被自己的異常嚇跑,還真的順桿而下要幫自己提三明治?
那不行啊!
而且才那么一丁點大的三明治,至于特意換一個超大號的塑料袋嗎?怎么這么不環(huán)保!
不過下一秒,楊雪意就沒精力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因為應昀重新裝好袋子,提著三明治朝她走來。
有一說一,應昀人雖垃圾,但皮相和骨相絕佳,如今一臉冷若冰霜地朝楊雪意走來,搞得楊雪意都有點緊張起來。
事情的發(fā)展離開了預設的軌道。
萬一……萬一應昀要朝自己表白,說自己要做那個男人,那可怎么辦……
自己可不要這個討厭鬼。
楊雪意開始給自己找下臺階:“應昀,你要實在沒空,我就找別人好了,醫(yī)院這么大,肯定是能找到一位愿意幫我提東西的熱心男士的?!?/p>
楊雪意說的確實不是假話,剛才排在隊伍里,沒人能看清她的正臉,因此無人上前幫她提東西。
可如今已經(jīng)走出隊伍,后排有幾個年輕男人幾乎是看到楊雪意的臉后就躍躍欲試,像是恨不得立刻上前幫忙,只是礙于應昀像個冷臉門神一樣站在楊雪意身邊才不敢輕舉妄動。
楊雪意說完,假裝環(huán)顧四周,像是已經(jīng)開始物色找哪一位男士替自己提著。
只是應昀還是朝著她走來,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幫楊雪意解決這個困境。
楊雪意有點怕了:“要不還是別麻煩別人了,我還是靠自己吧,人應該身殘志堅,更別說我只是脫臼了?!?/p>
應昀,你可別過來啊。
只是就在楊雪意掙扎心慌之際,應昀已經(jīng)走到了楊雪意眼前:“靠自己?那你知道怎么靠自己提回去嗎?”
應昀的聲線低沉,站的又實在離楊雪意近,都到了一個曖昧的危險距離,讓楊雪意緊張的心砰砰直跳,生怕他接著像偶像劇里那些煽情男主角一樣來一句“傻瓜,你都這樣了,還怎么靠自己”,然后強行要幫忙。
光是想到這個畫面,楊雪意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自己這么“倒追”應昀對他示好,會不會不僅對應昀不是懲罰,還是獎勵?讓他都暗爽壞了?然后還準備大發(fā)慈悲一樣給自己一個機會?
不過下一秒,應昀不等楊雪意反應,就先一步行動了起來。
然而他的行動與楊雪意想的完全南轅北轍——
在她意識過來之前,應昀徑自把那個大號塑料袋掛到了她的脖子里。
他看了眼楊雪意,淡淡道:“這個尺寸正好?!?/p>
“……”楊雪意的心里和臉上同時打出了幾個省略號。
“我馬上有一臺手術(shù),沒時間幫你提到地鐵站口?!睉罀吡搜蹢钛┮獾牟弊?,“但我很認可你說的,覺得你也不用找熱心男士,因為你完全可以靠自己?!?/p>
這討厭鬼抬了抬眼皮:“你雖然手脫臼了,但頸椎沒病,東西可以讓你脖子提回去,三明治也不重?!?/p>
“剛才不知道怎么靠自己提回去,現(xiàn)在知道了吧?”
應昀說完,在楊雪意震驚的眼神里,鎮(zhèn)定自若地去拿了他剛才下好單的咖啡,看了眼手表,沒再回頭看楊雪意一眼,徑自快步就往手術(shù)室的方向趕去了。
楊雪意的脖子被迫轉(zhuǎn)崗,整個人目瞪口呆,仍舊不敢相信幾分鐘前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是真的。
即便是背影,應昀也身高腿長,身材比例絕佳,似乎連后腦勺都寫著英俊,但誰能想到……
他剛說的是人話嗎?!干的是人事嗎?!
楊雪意簡直不敢置信,應昀這種人是怎么還沒被病人投訴到關(guān)停門診的?